微信羣之我見

一九九四年,我負笈晉江求學,宿舍連我住了八個人,課餘時間大多是漫無邊際而又無所顧忌地閒聊,一班人常常聊得雪夜訪戴般盡興。再憶起那段日子,不禁想到北島的詩:“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宿舍裏一羣人面對面聊天的時光早已遠去,彷彿是夢,真實卻又虛幻。現在的羣聊讓微信以網絡建羣聊天的形式替代了,更像一場破碎的夢,莊周夢蝶般撲朔迷離,話題也變得支離破碎,很多微信羣裏,彼此甚至並不認識。十數年前,互聯網曾流傳一個說法:你永遠不知道坐在電腦對面的是人還是狗。智能手機年代亦復如是,三日何能知食性,一生未必解人情,何況鏡花水月似的網絡羣聊,再也找不着當年宿舍扎堆聊天的那種溫馨和親切感。

然而人在俗世,規避不了世俗,和大多人一樣,我的微信羣也很多,林林總總,冠以親情、友情、工作等各種名頭,一個也退不得,便有些疲於應付,乃至日漸反感。有一日終於靜下心來思索,發現大可不必,繁多的微信羣有如學生樓裏衆多的宿舍,芸芸衆生相里,我不過一介凡夫耳。莊子說,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且無師乎。每個人都根據自己內心這個“老師”常年的教導,形成一個自我的固執的觀念和立場,不同人對同一事物的看法孰是孰非,並無圭臬,沒必要以自己的觀點去牴觸既定的現象。

譬如爭論,每遇齟齬,我總想起魯迅筆下的孔乙己與人爭辯時的模樣:睜大眼睛,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意興索然,不愛再辯。不過這個“我”絕不是唯一標準答案,總會有人喜歡在微信羣裏與人鬥嘴,樂此不彼。也難怪,老子說:“樂與餌,過客止。”虛擬空間的羣聊避免了直面的尷尬,話題愈加無拘束,刺激着人的聊天慾望,社交恐懼人羣反倒更如魚得水,子規聲裏雨如煙,與羣雄舌戰,其樂無窮。不能說這種現象違背自己的習慣就是荒謬,學生時代,不喜歡的宿舍不去串門就是了,感到厭煩的微信羣既然礙於某種緣由退不了,打開免擾功能即可,無需計較微信羣的是非過錯。

微信羣是時代的產物,終究需坦然接受,我認爲既然聊了,還要儘量多聊些跟別人有共同點的話題,曲高終究和寡,萬不可某個領域學了點皮毛就不着邊際地炫耀,讀過幾本書就自詡文人,周遭賣弄和人不合的意見,套用美國電影《拯救大兵瑞恩》裏的一句臺詞:“你媽如果看見你這樣會很擔心你的”。也不要像個弱者似的時時向人訴說苦衷,須知世味嘗來渾是蠟,莫教開口向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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