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風戀歌(23)

聰明靈俐的楚大風藉助慈善心腸的媽媽的默許,又揹着嚴厲父親常不在家的大好契機,隔三差四,躲着藏着,時不時心花怒放找秦小新,痛痛快快玩耍一通,落個高興自在。偶爾也會被父親問及近段兒以來是不是又與那地主的後代在一塊兒嘻嘻哈哈打熱鬧時,秦大風也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謹謹慎慎地打起了洋臆症,恭恭敬敬地回答父親說,爹啊,您的話我早記心裏啦!您說的那個誰呀?俺從來就不認識他…學校老師抓得又緊,課後作業也佈置得多,光忙功課都忙不完…誰還有閒空兒去跑着玩兒呢?身爲父親的楚順章聽了,往往笑哈哈地誇道,這才象俺的好閨女哩!風兒啊,妳這樣兒做就對了,妳爹我呀這就一百個放心啦!…來來來,孩子乖!多喫點肉炒雞蛋…正長身體哩…喫好了,多識點兒字嘿嘿嘿!楚大風每每這時,總是小鳥依人般靠爹爹座了,低頭不吭聲,只大筷頭夾菜往嘴裏楦,而心裏呀那樂得是美滋滋的。

楚大風與秦小新一塊玩樂,一塊學習,心情好了,學習也進步得飛快,老師每開新課,講啥會啥,無一阻礙。每次班裏小考小試,成績都是名列前茅,一會兒楚大風第一秦小新第二,一會兒秦小新靠前楚大風緊隨其後,也有時雙雙並列班中首位,反正倆人學業從沒拉開過較大的距離,總在伯仲之間,不相上下,給人的良好印象是,好象她兩人暗中有默契似的,時刻都在卯足着勁兒比學趕超,不甘人後。因此,楚大風與秦小新在學習上的優秀表現,也常受到班主任範老師的多次誇讚與表揚。

相反,班裏的沙自強總是自以爲是,不思進取自甘墮落,破罐子破摔俏皮搗蛋習氣逐日興盛。上課東看老鴰西看雁,不是仰臉發呆就是勾頭呼呼嚕嚕獨自睡大覺;再不然稍有點精神也千方百計與左右同學交頭接耳,說些少鹽冇醋的玩笑話兒,要不就暗地裏猛不防抓這個一下撓那個一下,搗懟得周圍同學一驚一乍唧唧呱呱,直接擾亂着班級正常的學習秩序,老師批評他,他死活不承認自己的過錯,老師追查韋事者的責任,他又無中生有賴白是左鄰右舍的同學搞的鬼,弄得人人坷磣他,象一坨臭狗屎,沒幾人願意排座位時靠近他…教室裏最末號最牆角旮旯裏的座位是他的官號,他死氣白癩地伏在桌板上,小動作不斷,手不攆腳加,常常老師在堂上大聲講,他在堂下小聲嘀嘀咕咕,裝青蛙叫拌野耗子啾咂,弄得人人心煩意亂,沒一個師生耐煩他。他有時還別出心裁趁前排女生不戒備情況下扯人家的一根兒長頭髮,被扯的女生回頭喝斥他,他還嘿嘿發笑,反噬一口把黑的說成白的,抵賴不承認,說是自不小心掛了板兒上的矛刺啦!弄得女生哭笑不得…受戲謔的女生把沙自強的卑劣行徑報告給老師,老師也氣得白瞪眼,上下拿他沒辦法,雖聲聲喝厲責怪他,他如冇皮虎一樣,臉兒不發一點兒熱,對老師的話總當成耳旁風,左耳進右耳扔,一點兒作用也不起…老師有心開除他,卻又沒有開除頑劣之徒的實質權力…久而久之,沙自強在班裏成了害羣之馬,名爲學生,實若形同虛設,只要他不在課堂上惹是生非嚴重擾亂課堂紀律,老師也懶得搭理他,任他我行我素,看見佯裝沒看見。沙自強的學習狀況,如江河日下,一哈冇一哈,每次交卷批改後發下來,他都幾乎是個大零蛋,老師數落他,他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振振有詞狡辯說就那也比交白卷的反潮流英雄張鐵生強完了,最起碼能分清家裏喂的牲口到底是馬耳朵長還是驢耳朵短…氣得老師直跳腳,從此有口熱氣存肚裏,再無心理擺他沙自強的學業了。

轉眼到了一九七六年春,城裏來的範秀菊老師己跟班走將近三年了,她所教的學生也都順着年序升入了小學三年級。老師依然總是在班裏表揚楚大風和秦小新,而挨批評的仍是出了名的癩皮學生沙自強。沙自強挨訓斥慣了,油鹽不浸,冇臉冇皮,學得乖張的一點兒就是呲拉牙咧嘴兒不再當面頂撞老師的話語,而暗地裏對老師頻頻表彰楚大風秦小新的行爲表示憤憤不平耿耿於懷,認爲老師那麼做純是偏心眼兒,是狗咬挽籃兒的人巴結那有錢兒的,明擺着他們一個是現任大隊書記的女兒,一個是過氣兒了的地主的小孫子…他們纔是老師的金金寶…而對自己的不公,完全徹底是她範老師的大錯特錯!是她存心與我沙自強過不去,專找我沙自強的差兒,是獨獨轄賤我這根兒出身又紅又壯的苗兒…。

一個春雨霏霏的上午,範老師因見沙自強沒有來上課,本因連綿陰雨天氣帶來的晦氣低沉情緒一掃而去,心情反而變得少有的輕快潤爽。

範老師正在課堂上精神豪邁地給同學們講課講得起勁兒,同學們也正空前專注地聽課聽得忘我入迷時,忽然,教室外面猶如一聲炸雷響,又滾雷連連:打倒彩霞村小學以範秀菊爲首的學術權威及走資派和臭老九!讓教育戰線上的大毒草範秀菊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讓範秀菊之流快快滾出山河秀麗的紫雲山!不批倒批臭範秀菊這個一慣袒護惡霸地主爪牙又隱藏在人民內部的兩面派反動教員決不退兵!其囂張氣焰,不可一世,聲嘶力竭,振耳欲聾。

範老師的語文課正講得好好的,頓時嘎然而止,聞聽室外有大聲聒噪,心裏怦怦亂跳,手捂胸口,放下課本,走下講臺,倚在門框處伸細脖頸小心翼翼地看了,頓時臉色煞白,渾身戰戰驚驚,象丟了魂兒的一隻哀鴻,茫無目的的趕忙往後退縮。

剎那間,教室門口湧進來一羣凶神惡煞似的小青年,有八九人之多,個個腰間外扎寬皮帶,有的手執小紅旗,有的手攜一拖兒<兩臂伸直的長度>那麼長的白臘杆兒,象潮水般氣勢洶洶撲向範老師。

這羣人中,有兩人分別猛伸手扭拐住範老師的兩個胳膊,有一細高個兒咬牙切齒上去抓住範老師的長髮使勁往下捺她的頭,又有一人跑上講臺把範長師的課本嘩地一下摔在地上又踏上一隻腳,口裏不乾不淨地說讓你講…講個p吔!又有幾個拿着白臘杆兒哐哐猛敲着講桌和黑板,頓時弄得講堂上粉筆沬兒白塵飛揚烏煙障煙,教室裏七八十號學生頓時鴉雀無聲,噤若寒蟬。膽大點兒的對突如其來的變故,瞪大了驚愕的雙眼,膽小的嚇得唧天哇地把小腦袋縮到了桌板兒底下,有的驚驚乍乍失魂落魄當場尿溼了衣褲,流溺地上一大片,竟成水澤…。

那個細高個兒的小青年把範老師推給同夥押了,拍拍手,走向講臺,對着全班同學,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兒沙啞着發育不正常的嗓音說:"哪個是惡霸地主秦富貴的徒子徒孫殘渣餘孽秦小新?"

教室裏滅殺飛蟲一般,靜極了,此刻掉根兒繡花針都能聽得見。人心慌慌,默默無語。

那啞嗓的瘦高個兒咬着牙,手握拳頭在講桌上咚咚捶了三四下,陰隼似的目光掃視了全場在座的三年級小學生,又厲聲說:"冇人檢舉不是?"但見他一手卡腰,一手掌高舉過頭頂又猛向下一揮,截釘斬鐵地說:"好!敬酒不喫喫罰酒。兄弟們,好生伺侯,給他們每人狠狠各打三悶棍!"

      <未完…待續>

11月26午間陰雨於蘇州玉出昆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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