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我很年輕》第7章:就這樣吧

白牡丹有臉蛋有身材有氣質。可在這種美女如雲的地方,她始終還是高估了自己。

五天了,白牡丹始終在家休息,好像剛生完孩子坐月子。

“豔名滿春色”的白牡丹要是再不露臉,恐怕就會缺失回頭客。影響店裏的一小部分生意白牡丹不在乎,可要是影響自己的收入,這是萬萬不行的。

第五天,白牡丹在家休息了五天,終於又來上班了。

可白牡丹的氣色並不是很好,本來白裏透紅的臉,現在多少有些面色不均,像抽了鴉片一樣。

我看得真切,白牡丹從始至終,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一臉的不開心。

不知道怎麼了,這兩天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不僅天氣更涼了,就連店裏的生意也變得清閒了起來。已經是晚上十點,白牡丹還沒出過場。就只裹着風衣一直坐在化妝間,不像其它公主那樣垂頭喪氣的抱怨。

白牡丹不會抱怨這些,她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我百無聊賴的坐在吧檯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小紅聊天,一陣陣睏意圍繞,眼皮有些沉重。就在指針即將指向十一點的時候,大門被推開,呼呼的風聲雨聲在耳邊響起,我一激靈就站了起來,看見六七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媽媽桑慧眼如炬,一看這幾位衣冠華服,盛氣凌人的樣子,就知道這幾位指不定是哪個富家公子。讓服務生招待他們進包房以後,媽媽桑就直奔化妝間。

白牡丹出場,一貫就是好鋼用在刀刃上,這幾位上半身簡單,下半身發達的公子哥正合適。媽媽桑拉着白牡丹的手從化妝間裏出來,連同另外幾個姿色相當不錯的姑娘。媽媽桑伏在白牡丹的耳邊小聲的叮囑什麼,白牡丹微微皺眉,神情稍微有些不耐煩,看起來好像不太情願的樣子。

這要是以前,我心裏肯定又要嘲諷幾句:“都已經當婊子了,還好意思挑挑揀揀的不耐煩。你不願意,興許人家還嫌髒呢!”

可自從那天晚上送走小明哥之後,我就一直在反思,也一直在有意識的調整自己的想法。這個行業當然不光彩,也理所應當的會受到“正經人”的唾棄。可事實上,別人的選擇跟我沒有一點關係,我不應該拿着道德的旗幟肆無忌憚的站在至高點上我行我素的嘲諷,這多少有點過分。

何況說到底,白牡丹也只是一個女人。無論我嘴上說不說,心裏有嘲笑的想法,於她而言,那也是無形中的傷害。

嘴下留情,有時也是一種風度。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這話不虛。白牡丹和一衆姑娘與這幾個年輕人玩得十分盡興,白酒啤酒紅酒洋酒喝了不少。好幾個小時過去,裏面依舊烈烈笙歌,推杯換盞,茶香酒濃。年輕的心在這種歌舞昇平的場合裏似乎變得更狂野。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這些年輕人和這些姑娘都喝得五迷三道,一個個勾肩搭背的從包房裏出來,誰都不扶,就扶牆。白牡丹還算清醒,但也是步伐散亂搖搖晃晃。

姑娘們各自送走自己的顧客,臨別之際耳鬢廝磨,好不親密。白牡丹的顧客倒是剋制,沒有在大廳對白牡丹動手動腳,只是眼神一直離不開白牡丹。一臉的愛慕。

結賬時,這位顧客豪氣干雲,拿出厚厚一摞交給小紅,指着白牡丹道:“給姑娘的小費,今兒高興,哈哈哈哈”。沒等小紅迴應,大哥轉身就走了。來得乾脆,走得利索。

我那時入職春色撩人已經有兩個月了,對於每天收白牡丹比別人多出許多的小費這種事早就麻木。可今天這種手筆也是第一次見,我心裏也忍不住感嘆:“這高級貨就是值錢!”

長得好看能當飯喫嗎?確實能!不光能當飯喫,還能當肉喫。

最後一波顧客走了,雷叔和媽媽桑自然也就該下班了。這幾個年輕人的瘋狂消費,雷叔剛剛也略有耳聞,看着眼前這厚厚一摞的鈔票,雷叔和媽媽桑的眼睛終於不再像殭屍,倒像是被腐肉吸引的螞蟻一樣貪婪和迫不及待。臉上也是眉開眼笑。

媽媽桑和雷叔也不急着走了,接過小紅的賬本,仔仔細細的盤算這最後一臺各自可以分到多少錢。正算着,白牡丹披着風衣穿着高跟鞋,噠噠的走了過來。身材筆直,氣質出衆,讓人忍不住注目。

白牡丹站定還沒說話,雷叔和媽媽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對白牡丹讚美道:“呵呵,小白還是有魅力呀,這麼難纏的顧客都被你哄得服服帖帖的,這次又添了個有錢的回頭客,嗯~~,挺好。哎小白?你們倆互相留電話沒?這樣的財神可得常聯繫,不能冷落人家。”

白牡丹微微一笑,說了句讓雷叔和媽媽桑瞬間變臉的話:“雷哥,姐姐,我想跟您兩位談談抽成的問題!”

這句話不知道多愚蠢,可我很理解白牡丹。自己用酒色辛苦換來的錢,每天都被抽走四成,實在是心有不甘。

白牡丹說完,雷叔和媽媽桑放下賬本看着白牡丹,表情逐漸變冷。尤其是媽媽桑,撇着嘴斜着眼,不停的在白牡丹的身上打量來打量去,像是犯了癲癇。

白牡丹臉色平靜,甚至嘴角還有一些笑意。空氣靜悄悄的,靜得能聽見雷叔暴躁的心跳聲。

過了一分鐘,雷叔點了根菸,開口道:“小白,你不是第一天做這行了,分成的規矩都是不成文的,天底下都一樣,你不知道嗎?再說,你想怎麼改?”

“呦,還能怎麼改,我們家的一姐嘛,當然想收入都歸自己啦”媽媽桑拉着長音,斜着眼角看着白牡丹陰陽怪氣的說道。

“對了,一姐。呵呵,但是小白你可別忘了,所謂的一姐,和你現在的收入是誰給你的?沒有春色撩人你還是一姐?你長得有幾分姿色不假,但店裏捧你,護着你也是實實在在的。怎麼着?現在翅膀硬了?”,雷叔不鹹不淡的說道。

小紅愛屋及烏,一個勁兒的給白牡丹使眼色,讓她別再說了,也別頂嘴。可白牡丹好像沒看見一樣。

白牡丹臉上波瀾不驚,一字一字道:“雷哥,您說的我都懂。我只請教您一句話,您一個晚上賺了一萬塊,可到手只得六千塊。您心裏沒有任何想法?要說沒有,我是肯定不信的。”

雷叔挑了挑眉毛,輕笑一聲道:“看來你是早就對抽成不滿意了。這種問題你不用問我,問我也沒用,呵呵,我又沒當過陪酒小姐。”

說完,雷叔的笑意更濃。

白牡丹終於變了臉色,先是有點白,接着整張臉又快速泛紅,眼神流露出羞怒。

殺人之前先誅心,這是雷叔的拿手好戲。

雷叔扔掉菸頭,兩隻手插在口袋裏,一臉輕鬆的對白牡丹說道:“小白,我知道,你今天喝了不少酒,所以你今天說的話我可以當做你喝醉了亂說的,我和你姐姐可以當做沒聽見。以後你好好上班,相安無事,你就還是白牡丹,還是春色撩人的一姐。不然,你就立刻,馬上給我滾蛋,有多遠滾多遠。憑你也敢談抽成?你也配?”

白牡丹臉色又變得慘白,看得出很屈辱。但眼神很不甘,像嗷嗷叫的狼崽子。

我心想:“可以了,白牡丹也算盜亦有道。”

雷叔一臉倦意,對媽媽桑輕輕說了句:“快去帶小白換衣服回家吧,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

媽媽桑一臉不耐煩,轉過頭對我和小紅嚴厲說道:“哎!你們倆,今天這事兒...”

媽媽桑還沒說完,就被雷叔粗暴的打斷:“行了,別他媽廢話了。這倆人都是我親自招來親自安排的,沒有的事不會亂說,怎麼着?信不過我?你以爲我的人都像你的人一樣口無遮攔?”

我和小紅差點笑出聲,我心裏佩服:“雷叔真是老當益壯,這口才,真是一針見血。不幹傳銷都可惜了。”

白牡丹動動嘴脣,什麼也沒說,轉身被敢怒不敢言的媽媽桑拉走了,深深低着頭,背影落寞。我那一瞬間竟然有些心疼。

白牡丹沒有如願以償,這一點都不意外。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道理樸素得容易讓人忽略。就算白牡丹傾國傾城,萬里挑一,沒有合適的平臺,又如何靠臉喫飯?

而且更要命的是,做這行的人,都是追逐利益的獵狗,眼睛裏沒有其它,只有金錢。平時稱兄道弟把酒言歡都沒問題,可一旦觸及自己的利益,那就會瞬間翻臉毫不留情。

白牡丹的確太高估自己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甘心。

世事就是這樣,你越不甘心,就越無能爲力。

天氣終於恢復了晴朗,雖然氣溫下降得厲害,可暖融融的太陽卻也實實在在的出來了掛在天上。人們的心情也同樣,看着藍天白雲,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了笑意。

只有一個人笑不出來,就是白牡丹。

之後的幾天,白牡丹一如既往的來上班,可無論是臉上還是嘴上,都比以前更加冷淡,輕易不開口說一個字。人們都以爲白牡丹最近太勞累,再說平時也是這個冷豔的樣子,也就沒人放在心上。

可兩三天過去,大家都發現白牡丹這幾天好像一次都沒進過包房陪酒,莫說普通顧客,就連白牡丹的回頭客也是千金難求一見,實在見不着,也就找別的姑娘了,或者乾脆不來了。只要有錢,去哪家店不能找個花魁伺候?

這個時候,大家就有些好奇了,看這架勢,難不成白牡丹要回頭上岸?

媽媽桑眼看着白牡丹的客源迅速流失,心裏別提多心疼。每天上班之後也不幹別的,專心遊說白牡丹,讓她上臺。可白牡丹每次都委婉推辭,理由都很充足,像是提前準備好的。次數多了,媽媽桑也心生怒氣,有好幾次都拉着臉從化妝間出來,好像被人強暴了一樣。

又一次,媽媽桑從化妝間裏出來,張牙舞爪的就把手機給摔了,摔得粉碎。摔完還不斷回頭對着化妝間的門唸唸有詞。我心裏笑開了花,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這老不死的,咋不氣死她呢,就得這麼搞她。

我正笑呢,大門咣噹一聲就被推開了,我趕忙收起笑容一看,一個30來歲的年輕人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一陣風吹進來,帶着他身上的酒氣,薰得我辣眼睛。

我認識他,他叫陽哥,是白牡丹忠實的回頭客之一。揮金如土姑且不提,脾氣也是異常火爆,尤其是喝醉酒之後,更是點火就着,一言不合張嘴就罵,動手就打。店裏的其它姑娘和服務生們,很多都被陽哥修理過。提起他,誰都打怵。可偏偏店裏還不能把他怎麼樣,聽說陽哥的父母可是做官的,官大官小不知道,正兒八經的社會人是肯定的。

不過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只要白牡丹作陪,陽哥就真的成了羊哥,比狗還老實。陽哥也就理所應當的成了白牡丹的主顧,別人搶都搶不走。

我認識他,服務生們自然也認識,紛紛硬着頭皮給陽哥問好,又遞水又點菸,那架勢,好像皇上來這視察了似的。陽哥一臉不耐煩,揪住一個服務生的衣領,醉醺醺道:“讓白牡丹出來陪我,上幾箱酒,媽的!”

哎哎,好嘞!兩個服務生一個把陽哥引進包房,一個趕緊去找媽媽桑。媽媽桑聽說陽哥來了,差點嚇得半身不遂,剛要起身去化妝間,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頭上了樓。

過了不到兩分鐘,雷叔和媽媽桑一起下來走向化妝間。媽媽桑不傻,知道自己很難勸得動白牡丹,那就乾脆把雷叔也叫上,勝算會大一些。這個老不死的,還不算笨。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陽哥在包房裏已經差不多摔了五六個瓶子的時候,化妝間的門纔打開,白牡丹一臉疲倦的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雷叔和媽媽桑。媽媽桑像狗一樣嘰嘰喳喳的在白牡丹的耳邊說什麼,白牡丹不爲所動,看也沒看一眼。

看到白牡丹進去,媽媽桑鬆了一口氣,癱在大廳的沙發上重重的喘氣,估計連腿毛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白牡丹已經三天沒有上臺了,看見她進去,我和小紅開始沒心沒肺的打賭,賭她今晚能賺多少,我輸了我管小紅叫媽媽。我贏了,小紅管我叫爸爸。

我正歪着頭打算說個數,只聽陽哥包房裏砰砰砰的聲音響起,我司空見慣,很明顯那是摔酒瓶子的聲音。兩個服務生對視一眼,不情願的跑了進去,想看看什麼情況。可這倆夥計進去得快,出來得也快,是被陽哥用半個酒瓶頂着喉嚨出來的。

被頂着喉嚨的服務生嚇得冷汗直流,連連擺手,一臉陪笑,哆哆嗦嗦道:“陽哥,沒事,您別衝動,我就想看看怎麼了,我沒別的意思。您,您...”

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初雷叔爲什麼說我不適合做服務生了,爲什麼怕我應付不來了。的確,這種情況我肯定應付不來,換成是我,不是跟陽哥打起來,那就是被嚇得尿一地。

陽哥怒氣不減,放開那個服務生,對着包房裏面大吼了一聲:“滾出來!”

我心裏一沉,突然替白牡丹擔心起來。

雷叔和媽媽桑也到了,一臉諂笑的安撫陽哥。過了半天,白牡丹才走了出來,手背上還帶着血跡,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見白牡丹出來,陽哥剛剛有點平復的心情又暴躁起來,一把拽過白牡丹的頭髮,像老鷹捉小雞一樣。

陽哥對着雷叔怒吼,表情猙獰:“我他媽來這是找樂子的,不是他媽找死人的。這個婊子今天什麼意思?酒也不喝,也不讓摸不讓碰,我他媽是來花錢打水漂的嗎?”

雷叔連忙陪笑道:“是是是,小白最近有些不舒服,幾天沒上臺了。這不,今天聽說您來了,小白這纔出來。您別介意。過後我一定好好教育她,讓她以後啊...”

陽哥本就暴怒,聽着雷叔羅裏吧嗦就更煩了,張嘴就打斷:“我去你媽的,你他媽少跟老子來這套。”

雷叔沒敢吱聲兒,腰彎得像大蝦一樣。

陽哥又轉身看着白牡丹,字字大怒道:“你他媽就是個出來賣的婊子,跟我裝你媽呢?你跟我裝你媽的清高?”

最後一個字說完,陽哥掄圓了的重重一巴掌也落在了白牡丹的臉上,白牡丹像一隻受傷的燕子一樣,跌跌撞撞的朝吧檯撲過來。我和小紅同時伸手去接,白牡丹的胳膊很涼,好像沒有體溫一樣。一隻手捂着被打的半邊臉,另一隻手還在輕微的流血,我仔細看了看,應該是酒瓶子給劃的,索性傷口不深,並無大礙。

我和小紅趕緊把白牡丹扶進吧檯,我看着白牡丹的臉,心想這巴掌夠狠,清晰的指印烙在白牡丹細膩蒼白的臉上,嘴角還帶着血跡。我突然對白牡丹產生憐憫,轉過頭不忍心去看。

而白牡丹神色平靜,只是眼神有些呆滯。我拿來紗布和酒精,給白牡丹的手包紮,白牡丹不聞不問也不看,任由我和小紅忙活。

我用溼巾給白牡丹擦嘴角的血跡時,白牡丹被打的臉上正敷着冰塊兒,我剛碰到她的嘴角,白牡丹看了我一下,眼神很疲憊,就像是很多天沒睡覺了一樣。白牡丹輕輕擡着下巴,任由我幫她擦拭,我也就沒想那麼多。

陽哥狠抽了白牡丹一巴掌之後,絲毫沒有平息怒火,反而越來越暴躁。雷叔點頭哈腰,承諾給陽哥找幾個店裏最好的姑娘,送煙、送酒、送這,送那,可陽哥統統不要,只在雷叔和媽媽桑耳邊說了一句話,轉身就坐在了大廳的沙發上。

氣氛好像有些平靜了,沒有人說話,偌大的大廳,竟然只剩下呼吸聲和別的包房隱約傳來的歌聲。

看雷叔和媽媽桑那一臉便祕的表情我就知道,陽哥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陽哥的情緒就像外面的風一樣,時而輕柔,時而呼嘯。讓人捉摸不住。

許久,雷叔和媽媽桑對視一眼,雷叔對着吧檯裏背對着的白牡丹喊道:“小白,你來紅桃7包房,我等你!”

說完,拽着媽媽桑就走了,看得出,雷叔每走一步都很沉重,好像腿裏灌了鉛。

白牡丹重重呼了口氣,站起來就要走。我和小紅同時拉住她的袖子。小紅心思細膩,又同爲女人,雖然不知道雷叔爲什麼叫走白牡丹,但想來肯定沒好事,小紅也就難免擔心。

我拉住白牡丹的原因很簡單,我實在是不忍心,白牡丹現在的樣子真的很柔弱。

白牡丹笑了,笑的居然有點真誠,對我和小紅搖了搖頭,慢慢走出吧檯。徑直走進了那個該死的包房。

我在春色撩人大概幹了三個月就不幹了,這三個月的時間我見識了什麼是紙醉金迷的沉淪,什麼是燈紅酒綠的誘惑,什麼是聲色犬馬的放縱。金錢、美色、複雜的人際關係和利益關係互相交織,每個人都深陷其中無法輕易自拔。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我現在已經忘了當時我是怎麼過來的。只記得一些忘不掉的事。那三個月像三年一樣長,發生了太多事,一遍一遍的刷新我的三觀。殘酷的、現實的、冷淡的、疲憊的,時刻充斥着這座富麗堂皇的大廳。可唯獨缺少善意和溫情。

那天白牡丹進了包房後,就再也沒出來,第二天也沒來上班,第三天也沒來,第四天,第五天,第十天都沒來。不光白牡丹沒來,小明哥也沒來。我和小紅像是被抽乾靈魂了一樣,每天無精打采,各有各的心事。心照不宣又無法言明。

白牡丹缺席,春色撩人自然要另選一姐。白牡丹消失的第三天,晚上開例會的時候,一個高挑靚麗的姑娘站在了白牡丹的位置上。她叫阿離,是新來的。

阿離滿面春風,和顏悅色。兩隻大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看一眼就覺得歡喜。鼻樑高挺又秀氣,薄厚不偏不倚。皮膚潔白,不施粉黛也足以上得臺前。烏黑濃密的秀髮像烏雲一樣鋪在瘦削纖細的肩膀上,從背影看去就像一副令人着迷的山水畫。骨架勻稱,苗條卻不顯瘦弱。我忍不住讚歎,真是天生的美女。

阿離這樣的姿色是絕對不輸白牡丹的,如果硬要比,那也只能說桃李芬芳,各有所長。

阿離不僅美麗,而且聲音動聽,能說會道,好色的男人們被阿離往往三言兩語就能哄得團團轉。短短几天,就有了很多回頭客。不到一週,每天的收入就登頂榜首,和當初的白牡丹一樣,隱隱有一騎絕塵之勢。

阿離生得漂亮不說,性格也很溫柔大方,對待同事遠遠沒有白牡丹那樣高冷,甚至還經常給自己回頭客帶來的夥伴極力推薦上臺少的公主,力求雨露均沾。大方漂亮又喜歡幫助人的阿離幾天之內就征服了所有人,公主們對她讚不絕口,就連很少夸人的雷叔,和尖酸刻薄的媽媽桑也對阿離讚譽有加。

長江後來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白牡丹不過十幾天沒來,但好像已經被所有人都忘記了。

也好,忘了也好。

一個月過去了,白牡丹和小明哥還是沒有來,我早幾天也提出了離職,兩天之後就可以走了。我心裏很輕鬆,慶幸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上班了,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心情好像燦爛了不少。

這天晚上剛開完會,小紅火急火燎的就要去上廁所,整整半個小時纔回來。我忍不住打趣道:“紅姐,喫得好嗎?”

小紅怒目道:“滾你媽的!”

說完壓低聲音,神神祕祕的問我:“想不想知道那天白牡丹發生了什麼,爲啥這麼長時間沒來?”說完,一臉得意的看着我。

我毫不猶豫:“想”

小紅又得意了幾分,開口就說:“叫媽”

我乾脆叫道:“媽!”

小紅哈哈一笑,豎起大拇指道:“純爺們”

我也微微一笑:“過獎了!”

小紅坐了下來,壓低聲音,緩緩說出了那天的事。

那天陽哥趴在雷叔和媽媽桑的耳邊提的要求很簡單,一句話,今天晚上讓白牡丹陪睡,不然絕對不善罷甘休。

雷叔和媽媽桑無奈,只能力勸白牡丹,白牡丹自然不同意,態度非常堅決又不屑。可雷叔別無他法,只能苦苦哀求,並且承諾只此一次,下不爲例。還旁敲側擊的提了一嘴小明哥,承諾只要春色撩人只要還開一天,小明哥就永遠是春色撩人的人。媽媽桑也說,要顧全大局,可別毀了小明那孩子的前途。

白牡丹堅決的臉聽到小明哥瞬間動搖,苦苦守着的防線也隨之崩塌。

白牡丹心想,一次就一次吧,就當餵狗了,就這樣吧。

可禍不單行,萬萬沒想到的是,就那一次,白牡丹意外中獎,看着檢查結果心如死灰,當場癱軟在地。

小明哥知道以後,毅然的請了長假,在家裏專心陪着白牡丹,等到可以做無痛人流的時候,一天都沒耽擱,直接就做了。乾脆得好像要與過去一刀兩斷一樣。

小紅說完,我們都沉默。

我剛想再問點什麼,熟悉的聲音響起:“兩個人不幹活,上班時間偷懶,太不像話了。”

我心裏一驚,擡頭一看,果然是小明哥。小明哥的臉上還帶着笑,一臉的瀟灑,沒有絲毫變化。小紅一見是小明哥,臉上瞬間就紅了,不過這次很勇敢,支支吾吾的問小明哥:“明哥,我聽人說了白姐的事情,是真的嗎?她還好嗎?”

小明哥依舊微笑道:“是真的,都怪我沒保護好她,我對不起她。她現在很好。”

沒等小紅說話,小明哥又道:“明天下午,你們倆睡醒了就來我家樓下的燒烤店吧,我和小白早就商量想請你們喫頓飯了,感謝那天你們對小白的照顧。只是最近事情多,一直沒來得及。”

我和小紅想都沒想,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現在承認,小明哥對白牡丹,或者說他們倆對彼此之間,真的是有愛情的,而且很純粹,是那種不摻一絲雜質的愛情。不離不棄,相守相依。

有愛如此,足慰平生。

第二天我和小紅到燒烤店的時候,小明哥已經在門口等我們了。小明哥一改往日的打扮,寬鬆的運動裝看起來青春氣息十足,看着比我還年輕。小明哥滿臉笑容的迎着我和小紅,像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推開門,裏面坐着一人,正是白牡丹。白牡丹見我們進來,也笑得開心,眼睛笑得彎彎,毫無往昔高冷的模樣。這樣的笑容以前在白牡丹的臉上我從未見過。我和小紅都有些意外。

那頓飯很盡興,除了白牡丹,我們三個都喝了不少酒。氣氛熱烈,話題不斷。心照不宣的誰也沒提春色撩人。白牡丹端坐在那裏,臉上沒化一點妝,我卻覺得比之前任何一天都好看。看得出來,白牡丹那天心情很好,從頭笑到尾,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

我想,今天的白牡丹,可能纔是真正的她吧!

也是。有些事,發生了就發生了,再怎麼後悔也於事無補。就這樣吧。

想來白牡丹從此與春色撩人再也無緣了,我也希望她和小明哥與這個行業從此無緣。

但願每個被生活蹂躪拋棄的人都能被今後的歲月溫柔相待。讓我們一起期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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