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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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青蔥的光彩褪卻,相隔數年後,我跟軍在老宅意外相遇。我們彼此凝視着對方,恍然間,感覺在生命的某個角落裏,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過。

你爲什麼來這裏?他先開口。

你爲什麼來這裏?我問他。

我笑笑說,這裏要拆遷了,來看看老屋裏還有什麼東西需要拿走。

我來是通知租客搬走。這裏要拆了,那棵梧桐樹恐怕保不住了。軍望着西天說。

那個方向有棵粗壯的梧桐樹,就在我們兩家的中間地帶。兒時我們經常在樹下玩耍。

接下來聽軍說,他大學畢業後,在北京工作了幾年,就回來了,要照顧患癡呆的母親。目前在市一中教書。

關於他的事,很早的時候,我從別人那兒聽說過一些,隨着時光的流逝,也就淡忘了,包括他這個人。

生活這般清洌。你說,我們今天相遇,是不是人生中最美的傳奇?

他把我問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曾經天真稚嫩的臉龐,已寫滿了歲月的滄桑,還能寫的,也許只是希望。

我說,我還有事要去辦,再見。

再見。

我跟軍這次見面,匆匆結束了。

轉眼幾個月過去了,時間來到了秋天。

這天下午,我在郵箱查閱投稿,看一篇投稿內容 ,怎麼看,都覺着裏面有自己的影子。時間、地點、發生過的事,都是我兒時所經歷過的。

比如我在跳皮筋時,鄰居家的男孩就會過來搗亂。再比如,我用磚頭塊砸傷過他的頭,等等。

不過又想,童年裏的故事,跟夥伴之間發生的小衝突,還有一起玩耍的樂趣,大體相同。成年後,誰都能說出幾件來回味。

再看作者的筆名:鄰家男孩,也沒什麼特別之處。考慮作品以及市場和讀者,我想約見作者,建議他修改成散文式的小說,這樣更有可讀性。

可我又想退回稿子,附上說明:語言還不是很成熟,敘述有些生硬,內容老套。敬請另處。

然而,還沒等我做出決定,接下來的發生,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地震。

週日一大早,林舒就打來電話,約我去古城遊玩,說是在家很無聊,去打發下時間,我一口答應了。

秋天的古城道,沒有夏日炎熱,冬日的嚴寒,給予最多的是清涼。

我和林舒並肩走在寧靜的古城道上,感受着獨特的文化氛圍,心情愜意無比。

林舒說,在這樣的寧靜中,可以讓人淡忘生活裏的煩惱,減輕內心的痛苦,不過也想跟人大吵一架,或者放聲痛哭一場。

我不解地說,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有點前後矛盾。

也許是心裏太憋悶了,有些瑣事,梳理不清。林舒笑了笑,但笑的不太自然。

和林舒相識純屬偶然。她來雜誌社詢問稿子,我接待了她。

多次投稿無果,她很氣憤,質問我那裏寫的不好?難道沒有一篇可以發表嗎?

我直言不諱說她的稿子都不達標,我們要對讀者負責任,雜誌社也要生存。

這樣一說,她反倒不生氣了,承認自己作品欠火候,寫作只是業餘愛好,說自己熱愛文學,有當作家的夢想。

爾後,鑑於對文學的共同愛好和相似的情趣,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林舒長得嬌小玲瓏,說話柔柔的,舉手投足間一派婉約風範,是一個讓人愛憐的女孩。

說來人生有許多偶然,充滿了玄機,她的丈夫竟是軍,我除了喫驚,還有莫名的苦笑。

顯然,軍從北京回來娶了她。

我並不想跟林舒保持距離,或者成爲陌生人,相反跟她來往更爲頻繁了。她喜歡給我發短信,分享她的快樂,遇到苦惱的事,會給我打電話,發泄一通,也喜歡拉我去逛街。

她說,我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是一個能夠安慰別人的人。自從她嫁給軍後,就成了家庭主婦,每天的生活幾乎全是柴米油鹽的瑣事,有了孩子後,難以靜心再幹寫作的事。

不過她還是幸福的,說軍是個好丈夫,怎麼疼她愛她,這輩子嫁給他值了。

“我和軍經常談到你,他對你的印象可好了,最近還寫了篇文章投稿到你們雜誌社,還說永遠忘記不了你這個鄰家女孩。”

林舒突然說起了軍,我停住腳步,原來那篇《童年往事》是軍投的稿,不知他是什麼目的。

我轉臉看着林舒說:“記得上小學的時候,他的作文寫的都挺好,總是得到老師的表揚。“

我不想跟林舒談論軍的那篇投稿,因爲無論說什麼就像是一種解釋,似乎已經無關於發表不發表。感覺遇到了棘手的事。

“可以想象得到,你們那個時候很快樂,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回憶起來是多麼的美好啊!”

“青梅竹馬談不上,我們兩家主要是鄰居,所以在一起玩耍會多些。”我不在意地繼續說:

“他有沒有說過我壞話,說我小時候欺負過他?”我壞壞地笑着。

“當然說過了,說你們小時候怎麼一起玩,你總給他零食喫,還用磚頭砸過他的頭,我也才知道,他頭上的傷疤是你的傑作。”

林舒說着看看我,表情若有所思,接着說:“就在上個月,我在書房清理舊書時,看見他給你寫的一封情書,還看見他存放着你的照片.......”

“林舒,你別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年少不懂愛情,只是一點青春躁動。”

我感覺這次遊玩是林舒特意安排的,還感覺出有敵意的味道。

我是軍的初戀,他在去上大學時,對我表白過,當時還說,我在他腦勺上留下的傷疤,就是愛的烙印,是永恆的。

對他的表白,我沒有欣喜,喫驚片刻後,冷言拒絕,說我們不可能談戀愛,理由是他母親不喜歡我,罵我是個沒有教養的野丫頭。

爲此,他爲母親辯解了一番,我還是不接受,最後他問我,喜歡他否。我的回答,斬釘截鐵,不喜歡。讓他很失望。

就這樣,我們不歡而別,再沒有聯繫過。

“我想你那時並不真正的討厭他。”林舒說。

剎那間,我的臉由白淨變成了緋紅。思維頓時短路,那年那月那日飛逝的往事,重新拷貝,像電影一樣,鏡頭拉向了童年……

星期二陽光燦爛的午後,是體育課,女同學和男同學分別在操場上打籃球。

當我們的球飛進男同學的球欄時,軍竟然扣留了女同學的籃球。任女同學怎樣哀求,軍就是不讓球歸還原主。

情急之下,我趁軍低頭運球時,拿起一塊磚頭,對準他的腦袋砸過去,不偏不倚,磚頭正砸在軍的後腦勺,頓時,軍頭上的鮮血像汩汩的溪流,染紅了他白色的體恤衫。

老師和同學們都嚇壞了,操場也亂成一片。幾個女同學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說:怎麼辦?你闖禍了……

儘管我心裏也很害怕,但是還裝成很鎮定的樣子,嘴裏唸唸有詞道:

誰讓他總是欺負我們,每次打籃球他都會搗亂,我這是新帳老賬一起算,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女同學。

當雙方家長到場時,軍的媽媽惡狠狠地說:

“看你挺文靜的,心腸卻那麼歹毒,我的兒子要留下後疑症,我決不放過你……”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楚,只聽到母親一連不斷地道歉聲,說自己家教不嚴,孩子粗魯云云。接着以最快速度把男孩送往醫院“搶救”和包紮。

我心裏很內疚,隨着大人一同前往醫院看望,可是,被軍的媽媽趕出了醫院。

回家後,一向溫文爾雅的母親用雞毛撣照着我的腦袋劈頭蓋臉地打過來。這頓打,也讓我記憶猶新。

只聽林舒又說:

“軍說是你給他的人生留下了美好的記憶——頭上的傷痕,使他終身難忘,別人可能還沒有這樣的機遇呢。他還說,自從那次事件發生後,他沒有再欺負過女同學。”

我的思維還停留在兒時的那個午後,以及那年那月那日發生的如煙往事……

我沒有太在意林舒的醋意,只在想,成長的痕跡和生命的成熟,永遠是以歲月的流逝作爲代價的。對童年的眷戀,對青春的追憶,是我們爲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痛苦思考而交的沉甸甸的答卷。

許多年過去了,許多事情已經淡忘,可兒時的一些美好片段卻像一張木紋底片,珍藏在心裏。當心煩意亂或者看破紅塵時,它就會自動地在心靈深處反覆回放。

兒時美好的歲月,在今天只能是回憶,我想軍會和我的想法一樣,也許林舒並不是這樣理解的。

這次遊玩古城過後,林舒的電話少了,也不再約我上街,更沒有找我聊過天,我想對她說,我跟軍是清白的,即便我有那麼一點感覺,也並不代表所謂的愛情。又想想算了, 還是存儲進歲月,純粹在流年吧。

軍的那篇稿子,我也做了處理,壓着,讓它石沉大海。

本文由林柳青兒創辦專題【青•故事優選C】推薦

本文編輯:藍江365

專題主編: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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