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樣子真好極了。人高高的，各部分都稱配，均衡，可是並不偉岸，周身一種說不出來的優雅高貴。稍稍有點衰弱，還好，還看不出有病苦的痕跡。總五十左右歲了。……
今天是……十三，過了年才這麼幾天，風吹着已經似乎不同了。
——他是理了發過的年罷，髮根長短正合適。梳得妥妥貼貼，大大方方。頭髮還看不出白的。
——他不能自己修臉罷？也還好，並不慘厲，而且稍爲有點陰翳於他正相宜，這是他的本來面目，太光滑了就不大像他了。他臉上輪廓清晰而固定，不易爲光暗影響改變。
手指白白皙皙，指甲修得齊齊的。——乾淨極了！一眼看去就覺得他的乾淨。可是乾淨得近人情，乾淨得教人舒服，不蕭索，不幹燥，不冷，不那麼兢兢冀冀，時刻提防，覺得到處都髒，碰不得似的。
一件灰色棉袍，剪裁得合身極了。布的。——看上去料子像很好？——是布的。不單是袍子，裏面襯的每一件衣褲也一定都舒舒齊齊，不破，不髒，沒有氣味，不窩囊着，不扯起來，口袋紐子都不殘缺，一件套着一件，一層投着一層，袖口一樣長短，領子差不多高低，邊對邊，縫對縫。……還很新，是去年冬天做的。——袍子似乎太厚了一點，有點臃腫，減少了他的挺拔。
——不，你看他的腮，他真該穿得暖些啊。他的胸，他的背，他的腰脅，都暖洋洋的，他全身正在領受着一重豐厚的暖意，——一近於嘆息的柔情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