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VOL.2020.11.28

大概在我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學校東邊修起了一條南北方向的新路,南起最南端的山腳,往北貫穿村莊與大河,直通那條古老的餘慈鄉路,這還不止,穿過老路再往北幾十米,最終接入東西方向正在同步施工的新餘慈連接線。

當然我們那時候並不知道這路是幹嘛的,如果不是聽來自北方的烏玉橋村的同學說,那邊正在修一條一望無際寬廣無邊的大路,我們也不知道東邊這條路往北還有新的變化。出於好奇,我們曾在放學之後,跟隨那些同學徒步去觀看那條大路的施工現場。

它真的很大,在這塊房屋密集的建築羣中,硬生生剝開了一道天塹般的鴻溝,比我見過的任何馬路都要寬上許多倍。那時還正處於填塘渣泥沙的階段,遠處路面上正在緩慢行進着那種車前帶個巨大圓柱形鐵壓輪的工程車,還有零星分佈的工人。路面筆直向東,一眼望不到底,我們這些小學生站在這空曠的路面上,感覺有點像是站在一塊沒有盡頭的足球場上,隨意飛起一腳,把路面上一塊小石頭踢飛好遠。

我們只去看過一次,隨着學校東邊這條新路的完工,烏玉橋村的同學上學方便了許多,但對我跟老馬他們來說,這條路卻並無多少用處,除了去南邊的山腳可以走一走,雖然從老潘村子那條小路也可以通往山腳,而且我們更喜歡從他們村子裏走。

新路的修通,不僅方便了北方的同學,也引來了石堰小學的學生,在這之前,我們只知道石堰也有一所小學,卻從沒跟他們有過任何接觸,哪怕是視線上的。在我們的潛意識中,雖然都是鄉下,但石堰的經濟跟行政地位都比我們這些農村要高出一截,那邊的學校自然也就比我們更高級一些。

按理說,我們上學的日子,石堰小學也是在正常上課的,但那天可能出於什麼原因,他們臨時放假了,因此,毫無預兆地,一羣學生騎着自行車出現在了我們學校東邊那條新修的大路上。

我是從同學的喧譁聲中發現外面有情況的,走出教室,許多人正從許多教室門口像我一樣走出來,陽臺上很快就擠滿了人,不僅我們這一層,樓上樓下的陽臺上全是探着頭的學生,有個別市面靈通的學生認出了學校外面正在遊蕩的那些異校生,於是,頃刻間,整棟教學樓都在盛傳來的那些人正是石堰小學中鼎鼎大名的十三太保。

我當然沒聽過這種名號,它聽起來就是那種出了名的混子學生,在魚龍混雜的小學跟初中階段,學生總是如此多元化,年齡不大,卻如古惑仔一般痞裏痞氣的老油條,跟年少稚嫩,乖巧認真的同學坐在同一間教室裏,也許只有老師能夠意識到,他們未來的人生軌跡將截然不同,而對於我們自己,只有回首往事的時候,纔會唏噓不已。

那時在陽臺上,出現頻率最高的一種聲音,除了十三太保,就是“一二三四……”的數數聲,包括我也在數,許多人都在好奇那邊到底是不是正好十三個人,但似乎少了一兩個。很快,又有一種聲音傳播開來,某某某沒來,某某某也沒來。總有一些人是認識他們的,這些人就像是一粒粒音波種子,說出的話眨眼間就能擴散到整棟樓層。

十三太保的出現,帶着一種挑釁般的威懾,他們似乎很清楚我們這邊的情況,知道我們已知曉了他們那威風凜凜的名號一般,炫耀般地在顯眼的路面上集結徘徊。但我們班同樣有一個響噹噹的組合,許多人紛紛開始吆喝着讓四大金剛去會會這什麼狗屁太保,可不能讓人家看扁了,但在人羣裏搜尋了幾遍,才發現我們的頂級戰力四大金剛已經破天荒地乖乖回到教室,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衆人又外出看戲。

對校內校外的雙方來講,這都是一種很有趣的局面,我們把這些神祕的異校人當成是一成不變的校園時光中一抹別樣的風景,而他們也享受着來自這座陌生校園裏的無數雙目光注視,直到上課鈴響,局面急轉直下,雙方結束了這短暫的交匯,回到各自的世界,等到下課鈴聲再次響起,他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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