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II風雨歲月(147): 悲喜交加

李寶才心裏的三件大事,一件一件地落地生根了,合作社的發展也一步一步地步入了正規。然而,看着張翠英病懨懨的樣子,他心裏也萬分愧疚,沒日沒夜地爲社裏操勞,對她的病漸漸地麻木了。

李寶才坐在小板凳上不停地抽着煙,煙霧籠罩着整個屋子,嗆得張翠英咳嗽了起來,說:“你大,煙快別抽了,把人都嗆得。”聽到張翠英的話,李寶才這才意識到,在凳子腿上磕了幾下菸灰,就把煙鍋放在煙匣子裏去了。

李寶才說:“翠英,從你病倒的那天算起,也快半年時間了,我整天都忙着社裏的事情,就少了關心你啊!”

“我的病就這樣子,社裏的事可是咱全村人的事。我的病是我一個人的病,你莫多想,慢慢就好了。今天看到泉水也引到咱李家窯了,我感覺身上的病都輕鬆了一大截。你爲社裏操勞,也要注意身體啊!”

“我這身子骨好着呢!那些年,在內蒙的時候都扛過來了,現在這點事算啥呀,只要你的病能好起來,我再苦再累心裏都覺得高興。對了,你最近喫的那些藥,感覺怎麼樣?”

“說實在的,每次媽把熬好的湯藥端過來,我都覺得慚愧不已,讓白髮人伺候黑髮人。爲了不讓她失望,我硬是摒着呼吸,一口氣就將湯藥喝了下去。然而,你不知道,每次喝完湯藥以後,我的胃裏像刀割的一樣難受,但每次我都不忍心讓媽帶着一點失望離開。”聽到這裏,李寶纔在自己胸前重重砸了一拳,說:“那你怎麼也不跟我說啊?”

“其實,跟你說了也沒有多少用,俗話說久病成醫麼,我也慢慢地感到我這病沒有什麼靈丹妙藥能治好,只有這樣活一天算一天吧,好在終於等到了喝上泉水的這一天了。”張翠英說完,瞬間冒出了一陣虛汗,浸溼了她那稀疏的頭髮,蠟黃的臉上佈滿了汗水。李寶才趕緊按住她的脈搏,微弱的幾乎沒有跳動。他問道:“翠英,你沒事吧?”

“沒事,過會就好了。”說着,她就閉上了眼睛。李寶纔給她蓋好被子,讓她好好睡一會,或許會好一些,帶上門出去了。

李寶纔來到王梅兒屋裏,王梅兒正在爐子上煮茶。他問道:“媽,咱中午喫啥?”

“還能喫啥,衝點炒麪糊糊,喫點饃吧!”

“也好。”

“翠英怎麼喫?你也給她衝點炒麪糊糊。”

“她剛睡着,等她醒來再說吧。”

“翠英這孩子,被病折磨成這個樣子了。今天感覺她還好一點,往常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你現在不忙了,多照顧着她。”

“我也這麼想,過幾天領她到縣裏去找大夫看看,或許有些好辦法。”

娘倆正在說話,就聽到張翠英又猛烈地咳嗽了。李寶才趕緊來到張翠英跟前,她已經趴在炕沿邊嘔吐了,只見地上一灘鮮血,還冒着微微的熱氣。他問道:“翠英,怎麼吐了這麼多血?哪裏不舒服?”張翠英沒有說話,依然趴在炕沿邊不停地嘔吐。

過了一會,張翠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輕輕地說了一句:“疼死我了。”

李寶才問:“翠英,你哪裏疼?”

張翠英指着腹部說:“就這一片,感覺都在疼。”

李寶才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先把疼止住再說吧。他立即配了一副止疼的藥,讓母親看着熬,自己則守在張翠英的身旁,給她鍼灸。鍼灸完以後,王梅兒端來了熬好的湯藥,李寶才一口一口地喂着張翠英,好長時間才把一碗湯藥喝完。

張翠英看起來有些昏迷,剛喝完湯藥就又閉上了眼睛。李寶才只好待在她的身旁,耐心地觀察着她的變化。整整一個下午,張翠英都沒有醒來,好在她睡得還算平靜,呼吸也算正常。李寶纔不停地摸着張翠英的脈搏,依然是那麼的微弱。

直到黃昏時分,張翠英才微微地睜開了眼。李寶才趕緊就問:“翠英,你好些了嗎?”

“好點了,沒有前面那麼疼了,就是感覺到渾身沒有勁。”

“你想喫點啥?讓媽給你做。”張翠英擺了擺手,說:“什麼都不想喫,胃裏還是很難受。”

聽到屋子裏的說話聲,王梅兒走了進來,看着張翠英無精打采的樣子,問道:“翠英,你給咱鼓個勁,別害怕,病會好起來的。”張翠英點了點頭。

王梅兒給李寶才使了個眼色,就出去了。李寶才覺得母親一定有什麼事要跟自己說,立即跟了出去。王梅兒悄悄地對他說:“我怎麼看着翠英越來越不行了,你也是個大夫,到底怎麼辦?”說着,王梅兒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也不好說,感覺確實是這樣,就等着看吧,該想的辦法都想了……”跟母親說了一會,李寶才就進了屋裏,一看張翠英又睡着了。

李寶才的心裏漸漸地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張翠英的生命也許已經走到了盡頭。他沒有將這個念頭告訴家裏的任何人,自己悄悄地準備着處理後事需要的東西。

夜已漸深,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傳來了幾聲隱隱的春雷,緊接着天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條條雨絲。李寶才走出屋子,仰望着黑雲壓頂的天空,心裏生起了無限的惆悵和憂傷。他站在雨裏,想讓雨水把自己淋個透徹,洗去心裏裝着的那麼多的煩悶和苦惱。

雨越下越大,院子裏很快就就籠罩在煙雨朦朧之中,門前那顆剛剛泛起一層綠色的倒柳上,輕輕地披上了一層白色的霧掛,彷彿裹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雨水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一陣風吹過,他才感覺自己在雨中待了很久。

他隱隱約約聽到屋子裏張翠英在痛苦地呻吟,輕輕地推開門,張翠英在炕上縮成一團,似乎掙扎着要起來。他問道:“翠英,你要幹什麼?”

張翠英沒有說話,依然痛苦地呻吟着。李寶才點着油燈,湊近張翠英跟前一看,她滿臉通紅,額頭髮燙,嘴脣不停地顫抖,想說話似乎又說不出來。李寶才爬上炕,把她輕輕地抱了起來,呼喊着她的名字,然而這一次再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只有眼睛在掙扎着迴應着,隨即就緊緊地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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