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隨流水20-11-30


11月30日,十月十六,週一,陰,7至12度

有人在讀書圈裏貼出一幅書法條幅“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範先生就陰陽怪氣@他道“你的初心是什麼”。有人代爲回答“金山銀山”。緊接着章先生無比厭惡地皺皺眉頭,道“這個羣,什麼人都有”。季先生又接一句“153人,遠超歷屆上限啦”。周先生說想起一篇鄙人寫的舊文,並將文章貼於圈中,題爲《“凡想刻某人詩詞的,石頭一律沒收”》。此文是對黃永玉先生書中一句話(如題)的感發。衆先生們奚落表“紅心 ”者的做法,我甚爲憤慨。周先生的文章,我不知是助攻,還是打圓場。但文中的觀點,我頗爲認同,特摘於此:

“作家、藝術家的表達是有自己的個性和追求的,有些被念濫了的俗套話是不該輕易出現在他的筆下的。如果沒有這一點語言自覺,我感覺他要麼是別有用心,要麼就是語言免疫力太差,而對此渾然不覺者,大約就是中毒太深吧。所以說,看書畫篆刻,有時候還不僅僅是筆法刀法,我還看看他畫了什麼寫了什麼,這上面也顯示出藝術家的‘格’。多年前,去參觀一個新建的碑林,建得很好,就是書法家們出自本人之手的文詞太少(哪怕都是大白話也好,齊白石寫自己的話不就很可愛嗎),大部分都是抄來的,抄來也罷,也要抄得有品有格,而又是多半是某些人的,這我就看低他了。‘寧靜致遠’、‘學海無涯’不是壞詞兒,但是被當作口號漫滿街貼,它們葆有的語言能量就被耗空了,成了草木標本,成了藥渣,你不辭勞苦地一粒粒撿起來,沒味兒,也沒趣了呀。”

如果是從俗套話角度去理解,我也不贊成抄政治口號來書寫書法作品。去年,本單位舉辦了一次慶華誕七十週年的書畫比賽。我是組織者。輔導單位十幾位書法新手搞作品創作,整整忙了半個多月,最後裝裱了二十多幅作品,將單位門廳佈置成展廳(事先請示領導批准的),景象頗爲“壯觀”。結果這次書畫展只展出半天,就被勒令連夜撤除。因爲沒有一幅作品寫政宣口號。參賽者多是學了一兩個月的書法新手,他們只會臨帖不會創作,叫他們刷政治標語,實在也是爲難人。畢竟是書法比賽,筆法、章法首先得合乎藝術形式。且我作爲一個半吊子文化人,有周先生所謂“語言自覺”,將一個書畫展辦成政宣窗,則非我所能。

上書法班時,同學們總喜歡向老師討字。老師問,寫什麼?“厚德載物”、“天道酬勤”,再文藝點,就是“遇見最好的自己”。問我,我說“讀書得間”。老師問,什麼得,什麼間?報班福利,生日時會收到老師量身定製的作品。老師是浙江的“蘭亭七子”,多次在全國書法大賽獲獎,他的作品還是有收藏價值的。老師給我的生日禮物上寫着“富貴什麼什麼”的,我一看就隨手夾入草稿紙中。作爲一個讀書人,我和別的同學不同,不只看字,更在乎寫了什麼。這樣的禮物,感覺受到了漠視。畢竟我是這個班中字寫得最好,畢竟我在本縣文化圈還有點知名度,送這麼一幅銅臭味的東西給我,算什麼意思?古人是書文俱佳的,如今書家是書家、文人是文人。讀大學藝術系的多是文化成績較差的。書家缺少文化修養,只能算個書匠。確如周先生所言,藝術家寫了什麼畫了什麼,能顯示出他的“格”。

再論讀書圈裏那幅字,只能算個新手,抑或是未經過正規書法訓練的自由體。他貼這幅字,可能只是想展示一下才藝,沒想到會冒犯圈子的立場。接下來發生的事更可笑了。羣主貼出一段長文,詳細解釋當初建圈、邀友的過程,以與此“害羣之馬”入圈撇清干係,聲稱今後一定嚴加審覈、嚴控人數,並保證明年年會一定實行邀請制,並非在羣內就一定適合邀請。我簡直看得不寒而慄,差點就退了羣。明年,不管我是屬於適合還是不適合邀請之列的,我都不再出席讀書年會。

然後,我無比憤慨地在自己的朋友圈裏發了條微信:國家有國家的專制,圈子有圈子的專制,專制的人在對抗專制的政體,同時又在對他人實行專制。軸心時代的文明都有統觀全體的智慧,而人在知識上越往前走,就越看不見世界的整體和自己。讀書人的良知是什麼?是拿你的片面來統治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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