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下午

天空在下午變成了安靜的深藍,

赫色的山林接着天際

路,追着青色的草地

一起躲到林間,躲進山谷

你從老房子裏跑出來,跑進下午新鮮的風景裏

公平的太陽不亢不卑

它照顧着大地上的每一個

它照着山坡樹林,照着我們,照着牛和草

風學着陽光的慷慨

它吹過山谷,吹過湖面,吹着我們,吹起了你的頭髮

有點冰涼,有點凜冽

但你說一點都不冷

影子在路上跟緊着我們,

樹卻一直靜默,它們脫去了樹葉,讓你去猜

你說它們可能死了,它們面無表情,直到明年春天才憋不住它們的祕密

小湖一直在比畫着天空,可鴛鴦們游來游去模糊了它的畫布

母牛帶着小牛喫草,看我們路過

你停下來學它們說話,

它們注視着你的舉動,有點惶恐

風帶不走路上層層疊疊的樹葉

小小的你領着我走,走沒有人走過的路,

走進湖邊的樹林,看落葉填補滿了乾涸的溪溝

湖面映照着陽光,偷笑着躲閃它善變的臉

沉積在青苔上的氧氣飄蕩在空中

我們踩着落葉,它們吱吱叫着,嘲笑人的沉重

靜寂就這樣被我們刺破

她嬌豔欲滴的手指,指着聖誕冬青的紅果

你的童音,合唱着林間清澈的小溪

我看見將來我們的院子,石坎的溪溝,也有陽光浸潤的溪底

你一路在講故事,又提醒我故事並不都是真的

要我相信,不真實的故事也可以學到道理

今年聖誕可以有棵聖誕樹吧,你委婉地要求

我們沒有聖誕樹已經一年了,

我知道,你的時間裏只有四季,星期和每個你記得起的節日

我們路過鬆林,

你指着高到天上的松樹,笑了

要是有一棵這樣的聖誕樹

那我們怎麼裝扮它呢 ? 你假裝發着愁

走出樹林是回家的路

你提醒低頭的我,看天上盤旋的鴿羣,

它們在陽光裏飛轉

變幻着金色,銀色還有灰白色

它們自由自在,飛過樹頂,飛過牛棚,草甸,飛過山坡山谷

你說我們也要有鴿羣

仰頭就能看着它們飛翔

飛過我們屋頂上的天空

帶領着我們,到視線去不了的地方

我知道你會飛得很高很遠

去更多的地方,經歷更多的風景

無數的人聽講你的故事,你的道理,

而童年的這個下午,是你無數顆星星中的一顆

在你與我的時光寶盒裏

它金色的,天真的光芒,永遠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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