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逝的生命

(一)

有些事,其實,已經被生活堙沒,只是在人的記憶中偶然閃現,比如,遇到細節相同的事或身姿相同的人。

而,今天,我要說的故事,其實發生在二十多年前一個蕭瑟的秋季。

當時,我畢業回鄉,被一系列的事情追趕,包括婚姻,工作,正是人生最迷茫,混亂,惆悵的時候。

忽然,就聽到一個消息,芒果(爲保護個人隱私,化名)自殺了。

這個芒果,是我的一個初中女同學,中學畢業後,就參加勞動了。後來,嫁給了我孃家村莊一戶顏姓人家。生了一個男孩,當時孩子大約三歲的樣子。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怎麼會自殺呢?

(二)

生活就是這樣,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我的有些小學,初中同學也是,有些畢業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有些即便見面了,也不一定認出來。

記得,有一次,我坐出租車。下車時,看到司機有點面善,就說,我有個同學叫吳鵬的特別像你。他說,我就是吳鵬。然後,兩個尷尬而笑。

閒話少說,我們還說芒果。我們在上中學時,是前後座。這個芒果,家裏很富有,穿得老是花枝招展的。五官清秀,比較漂亮,不過是個內向,憂鬱的人。不容易看到她笑。她經常會抄寫名人名言貼在鉛筆盒上或課本的扉頁上。這個當時也影響了我,我的筆記本上似乎也記了不少這樣的東西。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養女。她的養父母把她從很遠的地方領養而來。剛開始,對她非常好。又過了幾年,她的養父母又親生了一個兒子。她自然被冷落了。這或許也是她性格形成的原因。

大約初二的時候吧,她忽然神祕兮兮地給了我一本東西,委託我代爲保管。剛開始,我是拒絕的,我保管,弄丟了怎麼辦?這是她寫的一本自傳樣的東西,用方格信紙抄寫,大約有二十頁。後來,她再三懇求,說,這樣的東西,要被她的養父母發現,腿會被打斷。也是出於好心,我就把這個東西拿回了家。

當時的我,是喜愛文學的,也愛寫一些東西,尤其是愛寫日記。而,我的日記是被鎖在一個棗紅色的小木匣子的,這個小木匣子是母親的陪嫁,後來歸我使用。於是,我鄭重的把她的東西放在匣底,上面放着我的各種塑料皮日記本。然後,鎖了起來。

可能,覺得這是一個人的祕密。我給誰都沒有說,包括母親。而,我和芒果也因爲這個小小的祕密,關係似乎更近了一些。課餘,聊的時間,應該更多一些。至於,都聊了些什麼,現在完全想不起來。

這個東西,就這樣在我們家躺了一年多的時間。在畢業前夕,我專門取出來,交還給了主人。她當時說了什麼,什麼表情,現在回想都是模糊的。

兵荒馬亂的青春時光,一晃而過。

畢業後,我們再也不曾見過。我繼續讀書。因爲在外地,新的環境,有了新的同學與老師。而,她漸漸從我的生活中消失,再也沒有了消息。

(三)

再一次見面,是有一次,我回家去看望母親。她抱着一個水嫩的嬰孩,和母親,姑姑以及附近的一些婦女聊天。和她沒有聊幾句話,她就直接問:你有對象了嗎?這樣的話直接而突兀,導致我的臉瞬間紅了。而,旁邊站的其他人看到我那個樣子,都笑了。

記憶中,我們見面似乎就這一次。後來,聽到的消息就是她的噩耗。女人往往都是感性的,有時,爲了感情會不顧一切。

她的丈夫,顏某是一個老實可靠的人,沒有其他本事,只會種地。

不知在什麼機緣下,她認識了另外一個男子劉某。這個劉某是一個小的包工頭,有錢,也有老婆。竟然看上了芒果。答應芒果,如果芒果離婚,他也離婚,然後兩人組成一個新家庭,在城市裏買新房子,開始新生活。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話,只是說出來玩玩而已。可,芒果竟然信了。她不顧親生的孩子,不戀和丈夫的多年的情分,撕破臉辦了離婚手續。

她以爲她的新生活要來了,哪曾想是悲劇的開始。她沒有想到,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也是兩個家庭的事。

當聽說,她離婚了。這個劉某卻反悔了,躲藏着不見她。芒果有個弟弟,她就讓她的弟弟騎着摩托車去找,結果在劉某農村的家裏找到了。據說,當時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至於都吵了什麼,已不得而知。爭吵的結果是,芒果一氣之下,把劉某家窗臺上一瓶農藥拿起來就喝了。大家都嚇壞了,送到醫院,沒有搶救過來。

好好的人,就這樣走了。

事情過了好久,我才聽說,覺得特別惋惜與難過,也爲芒果不值,爲那樣一個人殉情。

這個故事,其實在我的心裏已經擱了好多年了。我一直想着要寫出來,只是不知怎麼準確來陳述。一個普通不過的女子,爲了所謂的愛,也算活過的,雖然結局悲催。

假若不是因爲,在中學時,我們共同擁有過一個祕密。可能畢業後,也就各奔東西,相忘於江湖了。

寫到這裏。可能會有人問,她的自傳到底是怎麼寫的?我貌似看了,可已然沒有了印象。

她用一種決絕的甚至悲壯的姿勢,離開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世界,之前所寫的所謂的自傳,也就成了永遠的祕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