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宮是孕育生命的搖籃,同時也放縱着罪惡。
如果他沒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如果他早些同意離婚,如果他不碰母親...
我緊緊拽住那張檢驗單,陽性。隨即又鬆開,輕柔地摟過那個眼神空洞的中年女人,輕輕拍打着她的背,就像小時候母親哄我睡覺一般。
“有我在呢,一切都會好的。”
天堂鮮花遍地,卻人跡罕至;地獄蛆蟲蠕動,世人卻趨之若鶩。我以前總是質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今天是我墜落人間的第十八個年頭,終於知曉了蛆蟲的可愛之處。
母親想了結生命,於是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服安眠藥、割腕、放煤氣。可她不知道安眠藥早被我換成了維生素,在家裏安了監控。
什麼叫做生不如死,呸。冠冕堂皇的藉口,活着總比死了好,我深信如此。
這些法子一一失效,媽媽苦笑着說是自己罪孽太深了,死不掉。
我躺在媽媽的懷裏,緊緊摟住她:“瞎說,您是會活到抱曾孫的老壽星。”
後來媽媽再也沒鬧過,我不知道媽媽是不是覺得應該順應天命,還是她捨不得我,亦或是我最後說的話給了她盼頭。
總之,媽媽重新綻放了生機。爲了讓她重新活過來,多揹負幾條人命又如何?
我一直覺得深夜是繁殖罪惡最好的時刻。
我往豬圈裏扔了幾袋子碎肉,都是絞肉機攪碎的,我做事情向來認真負責。
那些平日裏任人宰割的畜牲受了驚擾,四隻豬蹄亂踩亂踢。
頭顱在地上翻滾,嘴裏冒出血水泡沫,卻像是有意識般,咿咿呀呀地鬧着,我嫌吵,恰好就來了一頭豬,坐了上去...
迷藥,醉酒,肢解.
地上流出腥臭、粘稠的血水,我滿意的笑了。
媽媽帶着我和一個24寸的行李箱搬進郝伯伯的家裏,這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成了我的繼父。
郝伯伯是大學教授,同時也是市人民醫院的一名主刀醫生。在一次爲病人動刀做手術時,因疲勞過度不小心割破自己的手指,也染上了艾滋。
那個病人,就是我媽。
我常想,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算計好了的。會遇見誰,在什麼時間、地點。關於你的人生,上天自有妥善安排。
他們倆認識不到半年,立馬迅速組建了家庭。媽媽有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郝醫生啊,要不我倆湊活過得了。”
媽媽只是隨口一說,有人卻當了真。兩個月,郝伯伯竟然真的帶媽媽去試婚紗,媽媽嚇壞了,頭搖的像搗蒜一樣。
沒有婚禮,沒有祝福,兩個人只領了個結婚證就搬到一起了,郝伯伯說這有這個證 他們就是合法夫妻,在法律的見證下,只有我的祝福。
就像所有學識淵博的學者一樣,他愛藏書,家裏有一間從不落鎖的屋子,也是所有房間中最大的一間。
我喜歡這間小型圖書館。
書類也繁多,社科、小說、文學、專業書籍,甚至存放了歷年來所有的報紙和雜誌。
有一次我隨意抽出一本書,放下時身上那件白裙子就染上了一片黑色的印記,想應該是蹭上去的灰。
也不知道那本書沉寂了多久,拉開窗簾的時候,陽光毫不吝嗇地照亮了每一處,望着空中浮起的小顆粒,我恍然:“這裏莫不是沙漠?”
此後的日子裏,這裏彷彿成了我的祕密基地,我在《穆斯林的葬禮》中撫摸一件件瑰寶玉器,在《月亮與六便士》中追着一個個放蕩不羈的夢想,在《史記》中感受一個個朝代的興衰無奈,在《活着》中痛恨命運的不公。
猶如看一場3D影片,朱元璋捧着一個破碗謙恭的向過路的行人乞討,轉眼間已是九五至尊;布木布泰小心翼翼地從姐姐手裏分得些許來自皇太極的寵愛,轉眼間已是孝莊太后;再一回首是一條飄着腐肉的血河,一羣羣齜牙咧嘴的入侵者抗着大炮一步步踏入中國領土。慘叫聲、怒罵聲,卻唯獨少了求饒聲。
眼睛痠疼,我長呼一口氣,落地窗外已是萬家燈火。
這些書籍我原是孜孜不倦讀了好幾十遍,數百年的自由讓我也承擔着無盡的寂寥,身邊的人來了去,我沒有任何能力留住我愛的任何一個人。
“你是誰?”一聲清脆的男聲打破了書屋中懶洋洋的氣氛,我揉了揉太陽穴,伸個懶腰。
“將至易,將軍的將,喚我至易便成。”
那人也不進來,只有一坨影子在燈光的照射下,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看着有些可愛,我癡癡笑了一聲。
“這是我母親書房,鎖了好些年了。你還是選些讀本出來吧,裏頭灰塵太多,對肺不好。”
“這樣啊...”郝白朮,郝伯伯的獨生子,常年住在國外,大學畢業後回國工作,早就聽母親說過這位大少爺性情頑劣,又不服家人管教,要我小心着他。
可如今看來,竟是個沉穩大哥哥模樣。
晚飯很豐盛,也許是郝白朮回來的原因。
飯後我們坐在沙發上休息,我呆呆地盯着郝白朮那張臉看。
起先在書房我並未看清,喫飯的時候着實嚇我一跳,
“你可認得這個。”我從手上取下一個手鐲,通身碧綠,一條纖長的紅血絲在碧綠間穿梭,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上等的玉。
若他真是離哥哥,必定認得出來,這是哥哥送我的生辰禮物。
我焦急地看着他,即便我樣子變了,但離哥哥會記得我的。
可他卻只是敷衍兩句:“我從未見過這物件,不過這鐲子很珍貴,你妥善收着,等以後...”
“當真不認識?”我打斷他的話。
“的確不是我的。”
“把手伸出來。”
他有些納悶,但還是照做。我急了眼,一把取出鐲子,也不管手關節被磕地痛不痛,賭氣般的放在他手心,“今天起便是你的了,妥善收藏着,不許弄丟了!”
隨即跑進房間,眼淚啪嗒地掉下來,我聽見母親的聲音,“易兒她就是脾氣怪了些,你可別介意,她...”
他明明就是離哥哥,一模一樣的樣貌,連聲音都是這麼的溫柔,可他偏偏什麼都不記得。
今天是滿月,我學着那些多愁善感的詩人們坐在窗前,一邊哽咽一邊拿紙巾擤鼻涕。“哥哥你明明說過會一直陪着我的,你騙人...”
“我不騙人,從來不會.”是哥哥,我轉過身去,一把抱住背後的人,哭訴了好幾分鐘,驚覺不對勁,不對,不是離哥哥,哥哥從來不許我我哭。
“易兒你要是願意,我便做你一輩子的哥哥。”
我好不容易擦乾淨眼淚,可看着那張一模一樣的臉蛋,還是止不住落淚。
我默默起身坐到牀沿,也喚他過來。
(二)
“哥!”
我轉過頭去,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女孩。
是至易,她對我好像有種莫名的依賴,明明只見過幾次面,可不知道爲什麼,她營造出來的氣氛卻讓我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從小就有個親妹妹。
細看之下,至易長得很可愛,一雙杏眼,鼻翼挺翹,臉蛋圓圓的。
或許單看吸引不了眼球,但湊在一起看怎麼也算不上普通,白嫩的臉蛋和一對欲語還休的眸子爲她增了分。
及膝短裙,落肩娃娃衫,一頭黑髮長到腰跡,目測1.58的身高,瘦瘦小小。
有這麼可愛的妹妹也不錯嗎。
她熱情地用指着不遠處的火鍋店,“一起喫點東西?”
我笑道:“行。”
她挑眉,“哥哥在等女朋友?”
我不置可否,至易的頭髮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的柔順,我沒忍住伸手想去摸,她卻一把抓住我的手鑽進店子去。
我覺得有些好笑,哪有一個1米8的大男人跟在小妹妹身後跑。
可手心那份溫熱的觸感卻讓我的心裏卻閃過一絲莫名的悸動,脣角不自覺地上揚。
“你好,一個鴛鴦鍋”
至易直愣愣地看着我,“鴛鴦鍋嗎?鴛鴦,是比翼雙飛的鴛鴦嗎……”
我突然臉一紅,慌忙截住了她的話頭,尷尬地多喝了幾杯酸梅汁。
服務員被逗笑了,“您好,鴛鴦鍋意思是半鍋清湯半鍋麻辣,不是指真正的鴛鴦哦。”
我向服務員投去感激的目光。
“哥哥是在等朋友?”
“不是”
“女的還是男的”
“男的”
“...哥哥騙我,還說不是等朋友。”
我無奈地嘆口氣,男性的本能促使我產生求生欲,但我是真的沒約人啊。“真的只是路過而已!”
“哥哥女朋友什麼時候到?”
“她還在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剎住車,可能是被妹妹逐漸變色的臉色嚇住了,也許是,但我此時此刻的確不想提女朋友的事。
“哦...”至易眼裏有些落寞,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也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連忙想說些話來補償,妹妹顯然不喜歡聽見我有女朋友。
“能在這裏遇見我們家易兒可真是太好了,剛纔還在想回家給你帶什麼禮物呢,既然本人都來了,那待會兒一起去吧!”
“好”
“嗯”
於是半晌沒搭話,還是我突然想起這個妹妹在上大學,但口一茬,變成了,“今年畢業了吧?”
“我還是大二呢。”她停頓了半刻。
“這麼快?”我皺了皺眉。“怎麼18歲就大二了? ”
“那你先前怎麼還以爲我在畢業了。”
我有些語塞。
服務員是個年輕小姑娘,也是18歲左右,白白胖胖的的,推着一個裝滿菜品的小推車,眼睛不停地瞅着至易,“你好,你們的菜齊了,請清點一下。”
我早些年傷了嗓子,喫不得辣。她卻一頭鑽進牛油鍋底,一個勁地喫,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紮成馬尾。
許是喫得太急,即便店裏有空調,她鼻尖上冒出許多汗珠。
我抽出一張紙巾,起身坐到她身邊,幫她擦了擦鼻翼的汗。
她擡頭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有些緊張,至易不會覺得我冒昧吧。
可她展顏一笑,往裏坐了坐,親暱地把臉塞到我懷裏,“你就是哥哥”
我有些不知所措,想一把推開她,可又...不捨得。
就這樣讓她抱了一會兒,我卻有些呼吸不暢,連忙推開她,“易兒,我去下洗手間,你先喫。”
抽了根菸,洗了把臉,我看着不聽話的傢伙卻無能爲力。“該死!”
過了好一會兒我纔出去,怕她喫不飽,又要了一份豬油拌粉條。
吃了半碗我就喫不下了,靜坐在凳子上看對面的小女孩大快朵頤。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熬走了一撥又一撥的食客,我越發覺得她不對勁,緋紅的臉頰,微蹙的眉峯。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額頭,“不燙啊,怎麼...”
至易眼神開始渙散,聲音軟綿綿的:“哥哥,我想睡覺,困。”
說完便真倒在我腰間,緊緊抱住我,“哥哥陪我一起……”
結完賬,我把她抱上車,心底某個地方似乎被人觸動,一個未知的領域在不止地開出花來,原來這就是,被人依賴的滋味麼。
(三)
早上起牀的時候腿隱隱作痛,拉開窗簾,五月的雨輕輕拍打在窗上,細細碎碎的雨聲催得我只想睡覺。
哥哥不常在家裏住,我多希望他和我待久一些的。
前幾天嘴饞,纏着母親要喫麻辣燙。
爲了我的健康,媽媽並不願意我亂喫東西,即便我再三強調偶爾喫一次不會對身體產生影響,保證我會堅持天天鍛鍊,可還是無濟於事。
媽媽雖是口頭上不情願,可當我點了幾份外賣,坐在客廳狼吞虎嚥時,她到也沒說什麼。
這下我便知曉了爲何要先斬後奏。
這樣一來,媽媽也只能端坐一旁,靜靜地爲我們熬一些下火的涼茶。
媽媽熬的涼茶從來都是苦的不要命。
有次躺在牀上看直播,無意中翻到了一個美食博主,又想起要喫老母雞湯。市場上的活雞並不便宜,七八十一隻,媽媽節儉慣了,我也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昨晚她真的提了只雞回來。
於是昨晚媽媽做了一鍋燉雞湯,濃郁噴香的雞湯配上香軟的米飯,我足足吞了好幾大碗方纔罷休。
雞湯裏有一股子濃重的甜膩味,我指着碗裏嚼起來像是金針菇的藥材問是什麼,媽媽告訴我是紅花。
紅花,性涼,活血通經。
昨天睡得很早,平日裏12點多才爬上牀的我,9點鐘就沉沉地躺在溫暖的被窩裏。
但我還是習慣蓋棉被,只有被外物裹住的時候,我纔會感覺到溫暖,這是我用來尋找安全感的方法之一,心理學上說這是戀物癖。
後來搬到郝叔叔家,我才逐漸淡化了以前的生活習慣,依舊會蓋着一牀冬天用的被子,但會開空調,把滾燙的手心伸出被窩,不一會兒就沉沉睡着了。
我五點多的時候就醒了,外面下了雨,天氣灰沉沉的,籠罩了一層霧。準確來說,是腹部的疼痛逼着我起牀,牀單上印上了一片猩紅,綻放出玫瑰的圖案,我皺了皺眉,捂住尖痛的肚子去了洗手間。
平日裏來姨媽從來沒向今日這般疼痛,脫下褲子,墊了塊超長夜用,內褲被冷水浸泡了幾分鐘,盆子裏的水開始變紅。
我倒掉這盆污水,重新接了一盆溫水。換下牀上的牀單全塞進桶裏,腦袋昏昏沉沉的。
破爛的街道,雨後的泥土依附在我的鞋上,不遠處放着一個大垃圾桶,可旁邊仍舊堆放着許多生活用品,甚至在我腳下,還有一個用過的安全套,估計是從樓上扔下來的。
我找了很久,皇天不負有心人,“找到了,妙手回春。”
臉上掛着幾分得逞的自豪,我推門直入。院子裏一股青草混着泥土的清香,庭院中間種着一顆桂花樹,結了滿樹的花卻嗅不到一絲香味。
“你是誰?”
女人四十左右,白粉敷面,赤紅大嘴,蜈蚣眉毛。
“您是客大夫吧,我來看病的。”
客大夫狐疑地看着我,“還沒到就診的時間。”
“我也知道,只是,哎”我嘆了一口氣,面容憔悴,“實在是肚子疼得厲害,不然還能在熬熬。”
客大夫皺了皺眉,“行了行了,好像哪個病人不痛似的,先進屋。”
屋子佈置得古色古香,清朝的瓷器唐朝的玉,都是珍寶。
“咳咳,這邊坐。”
“好”
客大夫把手擱在我脈搏上,眉頭越皺越深,過了一會兒,問我:“交男朋友沒”
我羞澀地搖搖頭,“還沒...”,我憋住笑意,試探地問了句:“您可看出什麼來?”
客大夫搖了搖頭,“安靜點。”
“我昨天只吃了幾碗雞湯,夜間便疼得厲害。”
“那雞湯用什麼熬的?”
我冥思半會兒,緩緩答道:“母親說那是紅花,說是女性不好那幾天時來能多些。”
“那就對了”客大夫眉頭驟然舒展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畢業沒?”
“今年大二了。”
“還在上學就亂來!你男朋友呢?”
“沒有男朋友...”
客大夫一臉鄙夷地看着我,“既然來看病,就說不得假話,你真沒男朋友!?真沒和男朋友做那事?”
我支支吾吾地說:“早分手了,他劈腿,我,也只做過幾次,可這有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客大夫輕哼一聲,“紅花引產,你昨天喝了那麼多湯,孩子給流出來了。”
我的臉色五彩斑斕,一次次地否認着,要求大夫再仔細診斷。
客大夫扶了扶眼鏡,語氣有些不滿,呵斥道,“小妹妹,都是成年人了,就得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好了,我給你開些刮宮的藥。你若是信我,就在這裏喝一副藥,若是不信,門在那,不送。”
中午的時候已經雨轉晴,街上車水馬龍,氾濫着人間煙火氣。
出來的時候,地上又多了一隻打了死結的避孕套,裏面充滿了白色的不明液體,和先前的那隻並排躺着,估計是一戶人家。
我擡頭看了看,這是老式的房子,地區偏僻,樓層很矮,五樓就是頂層,不巧的是,三樓的窗口正對着我的視線,窗戶開着,趴着一名女子,披頭散髮,面色蒼白,一雙雪臂耷拉在外牆,眉頭緊鎖。
讓我不解地是那雙眼睛,死氣沉沉的,巧的是,我們倆的視線剛好碰在一起,她明顯愣了一下,連忙起身。
本來想打個招呼,可女孩好像被我驚到了,我無奈地笑笑,剛想離開,卻聽見男人的咒罵聲,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把她又拖到窗前,朝着我喊,“好看嗎?要不上來一起看看?”
他的身體趴在女孩身上,一邊抽動着一邊喘着粗氣。
我哪裏見過這種場面,嚇得我抱緊帆布包趕緊離開案發現場。
家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店,是家網紅店,我站在離店一米的地方,要進去嗎,能喫辣嗎,會不會...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哥哥的身影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有些欣喜,大步流星地跑過去,拍了拍他肩膀。
食物泡在鍋底浸出的香味讓我的食慾轟然炸開,果然嗎...美食是最好的治癒系魔法。
點了一大桌喫的,等到開火的一瞬間我就嚼個不停,忙得熱火朝天。不知怎地,我在鍋底燙了一塊羊肉,就像平日裏招待媽媽一樣,放進哥哥的碗裏。
“哥,你多喫一點,你都瘦了。”
“怎麼還敢來,忘了上次在火鍋店睡着的事了?”
“不怕不怕,有哥哥在,地獄都不怕。”
我喫得很快,鼻翼開始冒汗,臉頰通紅。我沒照鏡子,但我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什麼樣子,紅油鍋底不知放了多少辣椒,總之,我肚子很疼,中途去了趟廁所,觸目驚心的紅血塊,我足足擦了一分多鐘才幹淨。
洗手檯有面鏡子,鏡子嵌了一個人,烏黑的髮絲,乾瘦的臉頰,脣上染了一抹絢麗的紅,我知道那是辣出來的顏色,那個人靜靜地站在我對面,一團猩紅的血塊趴在她肚子上,女孩笑着輕柔撫摸着,就像是母親在摸孩子。
那張臉,是我嗎?
心跳狂跳不已,我捧了一把冷水澆在臉上,再次睜眼的時候,女孩還在,血塊消失了,我滿意的笑了,這纔是我。
我在裏面磨蹭了很久,出來的時候原先在我們隔壁的食客已經離開。
“肚子不舒服?”
“嗯,沒事”
“疼的厲害嗎,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有些心虛,像一根弦上的箭,緊繃着,楚楚可憐地說,“哥哥你不相信易兒了嗎。”
“不是,我,有點擔心你喫壞了肚子。”
“沒事的。”我長舒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夾了一塊牛肚往紅油鍋裏燙了燙,馬上又塞到嘴裏,發出滿意的喟嘆,“嗯,好香,真好喫!”
喫到一半,哥哥調侃着問我還要不要加菜,我看着滿鍋的肉和青菜,靦腆的笑笑:“夠了夠了,我吃不了很多的。”
他笑了,兩側小酒窩都出來了。我記得,塵哥哥,他從來不笑的。
“難怪這麼瘦,其實,微胖的女孩子纔好看...”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他的喃喃自語。
“我說,妹妹要是再胖點就好了”
哥哥磁性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而且還有點,寵溺。
“...是嗎,我還以爲男生都喜歡骨感美女呢!”
“我喜歡,胖胖的”
“所以哥哥喜歡易兒嗎?”
“嗯,很舒服。”
“舒服...哥哥是說易兒,很舒服嗎……”臉頰算是紅透了。
(四)
至易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她是我的,最可愛的,妹妹。
第一次她送個鐲子給我,非讓我妥善保管着,不然唯我是問。我抱着她哼了一夜的晚安曲,原來照顧人的感覺這麼好。
後面阿姨勸我去睡覺,易兒她離了我的懷抱就哭,原來,被人信任的感覺這麼好。
她可真是個傻乎乎的小姑娘,非要拉着我喫火鍋,喫到一半又睡着了,我又揹她回家。
我上一次見人邊喫飯邊睡覺的還是小孩子,易兒她,哎……
這次我沒有送她回家,我想陪她久一點,再多抱抱她。
易兒悄悄告訴我,今天是她的18歲生日,她想要成人禮。
我打趣,“你不早就過了生日嗎。”
她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是的,易兒要過兩個生日。”
問她爲什麼,她又咬脣不說話,委屈的樣子像個小媳婦。
我心中一動,湊過去親了她一口,“好 天天過生日都行。”
易兒挪到我腿上,巴結地看着我,“我要喫菊花肉”
“什麼肉?”
“菊花肉。”
我再也抑制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妹妹,那是橘皮肉。”
“嗯”她沒有說錯話的不安,反倒恬靜地回答,不卑不亢。
我帶着她去餐館裏點了幾道菜,挑眉看她:“獅子頭要不要。”
服務員滿面笑容地插話,“先生真是好眼力,這是我們店的招牌好菜,今日纔出了新品。”
妹妹點了點頭,“那就這個吧。”
讓我沒想到的是,喫幹抹淨後,易兒穩坐在副駕駛上,還是撅着嘴和我說,“我想看日出”
“行”我寵溺地對她笑着,“我們去海邊?”
“嗯,易兒還要哥哥哄睡覺”
“那現在回家?”
“不要”
“那你睡哪。”
“我就這樣躺着,哥哥你唱歌給我聽就好了。”
我嘆了口氣,“那我打電話和阿姨說一下?”
呼嚕聲響起,我無奈地搖搖頭。
“阿姨,至易想去海邊玩,您和父親要一起嗎?”
電話那頭聲音有些嘈雜,阿姨溫柔的聲音傳來,“不用了,白竹啊,你們好好玩,注意安全。”
“好。”
日落西山的時候,易兒才醒來,只不過還是迷迷糊糊的。
我湊過去,只聽得幾句迷迷糊糊的呢喃5,“哥哥,抱~”
我心裏某個地方暖的一塌糊塗,輕輕摟住她,“餓不餓,想喫什麼?。”
“意麪和燒烤”
“好。”
“哥哥你怎麼能讓我喫燒烤?”
“那不吃了?”
至易趕緊搖頭,抱住我的手臂,“不是的,媽媽總是不讓我喫。”
我調侃道:“那燒烤和媽媽哪個重要。”
至易眼神迷糊,癡癡地笑着,眼裏是滿的快溢出來的萬千柔情,一把扎進我懷裏,軟糯的說,“哥哥。”
我抱住她,內心得到極大的滿足,輕輕扳正她的小腦袋,“易兒心裏從此就只能是哥哥的,哥哥也只會想着易兒,好不好。”
就在我剛準備感動的時候,這丫頭來了一句,“還想加只烤雞。”
我皺了皺眉,“不行。”
易兒憂傷的看着我,“哥哥不是說心裏面只會有易兒嗎...”
我承認,我栽了。
(五)
我並不打算和媽媽講這些破事。
只想自己悄悄地解決好所有事情,今天是我墜落地獄的第十八個年頭,可壞人仍舊嬉戲在鮮花遍地處。
我實在是,不甘心吶。
夜空閃了幾顆星,我找到了最灰暗的那顆,它並不起眼,但卻是幸運的,因爲它,即將啓程……
手機鬧鐘準點響起,六點整的時候,我準時睜開眼睛,和那些青春年華的少女們相比,我這雙眼睛頂多算是打了高光的淤泥和在一團,毫無生機而言。
還好,再哥哥眼裏,我永遠是最好的。
我取下美瞳,窗外的世界頓時變得深紅,月亮和天際混爲一色,像是屠夫一刀捅破豬肚子,嘩啦啦淌了一大桶的血被畫家們當做染料隨意潑灑。
這是屬於我的獨一的夢境,我那天...躺在血泊中,這是我的...除了母親和他之外...存在我腦海中的唯一的...最精緻絢爛的一幀...畫。
黑色是我的幸運色,從那天起,遍地遍地的黑。
天空還是霧濛濛的灰,我提了一袋子水果,按了門鈴。
開門的是個女孩,穿着一件白色蕾絲邊的吊帶睡裙,枯黃頭髮凌亂地披散在兩肩,眼神呆滯地看着我。
“你好,請問...”我自認爲語氣溫和。
“嗯,在,在的。”女孩略帶慌張地迎我進來,一雙小手無處可放,呆笨地垂在腰側,像個等待被訓的小女孩。
院子裏有一股熟悉的中藥味,苦澀的氣味讓我的五臟六腑恨不得吞下一罐子特辣野山椒來抑制這種嘔吐的物理反應。
皺緊眉頭,兩指捏緊鼻子,嘴巴用來維持正常的氧氣供養。
這是白日裏聞不到的味道,這是百草熬製出的香包,驅蟲散毒,可我卻恨極了它。
“你在這等等,我叫一下...”女孩聲音有些顫抖,我有些沒聽清,“你說什麼?”
女孩的臉剎那變得通紅,說話結結巴巴的,“你,沒聽清嗎。對,對不起,師母還沒醒,我叫一下她,你,你先坐一下,抱歉了?我,我馬上就下來……”
聲音越發小了,就像得了哮喘的老頭喘着粗氣。她說完後撒腿跑上樓去,也不敢回頭看我。我便獨自站在庭院裏頭,覺得有些好笑。
膽小、內向,這個女孩和曾經的自己多麼像呀!和曾經那個被人扇耳光還會不停道歉的,被人在身上啃咬的時候不敢叫疼的,那個被人遺忘的那個自己,多像啊。
聲音停了,客大夫穿了件素淨的旗袍下樓了。
“回去後還疼得厲害?”
“不了。”
“既然不疼了,你還來做什麼”
我笑着,“複查?”
客大夫面色沉了沉,消瘦的面容此時顯得越發枯黃。
“非挑個放假的日子。”
我淡笑,“這世道像您這般的好人不多了,但心裏着實是不安的緊。”
幾十種草藥泡在一個黑罐子裏,通常要熬製半個小時,倒出第一碗藥,加水再熬一個小時,第二碗藥與先前一碗混在一起,中和藥性,以免藥性太烈喝了腹瀉。
女孩蹲在角落搖着扇子,頭髮上沾了些草木灰,眼神專注地看着火勢,一舉一動就像是連環畫,大夫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走近看我才發現那些傷痕。
“疼嗎?”
“啊,什麼,您說?”
她就像是驚弓之鳥,我笑了笑,“沒事,還不知道你姓什麼?”
女孩被火薰的面色紅潤,咳了兩聲。“客,客欣妍。”
“客欣妍,名字真好聽。”這個名字似乎天生就帶着薄荷的香味,使我脣齒留香。“將至易,將軍的將,你好。”
“啊?”
“我名字。”
“哦哦,你好,易小姐。”
我伸出左手,欣妍侷促地看着自己的手,一雙小手滿是粗繭,繭上滿是薄汗和黑炭灰。
“髒……”
“沒事。”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手很白,好看”。
“...謝謝”
“你多大了?”
“18”
“學習還輕鬆吧”
欣妍正要答話,一雙大手撫上她的頭頂,原是大夫起身了,語氣溫溫和和地:“妍兒,你瞧着些黑炭能自己跑進爐子麼。”
她呆愣了片刻,不做聲響。
“說話,能自己跑進去麼?”
“自然,自然不能...”
“那你不細看着火又在這扯什麼閒話嘴皮?若是覺得這活幹着無聊走了便是,家裏自是從不養閒人。”
欣妍頓時侷促不安,眼睛裏盈了一眶淚珠,“是。”
說完她便慌亂打開我的手,拿把小扇子不停地搖着,一滴水珠掉在地上,頓時被烤乾。
客大夫拿着木棍劈頭蓋臉地就打過去,我甚至來不及阻止。
欣妍緊緊咬住嘴脣,額上冒出幾根青筋跪着求饒,卻也不敢逃,任那棍子朝她身上送:“再也不敢了,別打了,再也不敢了…。”
客大夫還沒消氣 ,“你還哭,哭什麼哭!嗯?你在哭什麼?”
我猛地一僵,心裏像針扎一樣疼痛,“是...”,幸而話音未落時便即使收了回來,儘量讓臉上浮出一抹笑容,“是...是我的不好,覺得沒人說話無聊,便賴了小妹妹陪我……”
大夫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收了手,和氣地笑道:“誰都沒錯,是規矩的錯,祖宗的規矩,規矩說不能分心便是不能分心。”
老祖宗的規矩可多着呢,老祖宗在面口貼着:但願世間人無病,寧可架上藥生塵。
哪個大夫郎中不希望自己門庭若市,放在現在,哪些醫生不是一點小病小痛非得給人家整上上百的藥。
當然,這些話也只能憋在心裏說說,活得久了便不像孩童那般純真可愛,以爲亂套幾分交情便能說什麼頭心窩子的話。
有些話,造出來就是爲了讓你憋死在肚子裏。那爲什麼還要造呢?
人真奇怪。
藥真苦啊!
我本想捏着鼻子一口喝完,可最後卻還是被那股子說不出來的噁心逼退,嗓子眼都作嘔,沒有辦法,大夫便留我在她家裏喫午飯,剩下的藥等下午再重新溫熱煎服一次。
這留喫飯也是有講究的,老祖宗規定的,得三留,但通常第一次留客便能探出主人家的誠意,很顯然,大夫並不怎麼歡迎家裏多個外人喫飯。
正好,我也沒有與外人一同用餐的習慣,可偏的我就是個不喜歡看別人眼色的人,於是擺了擺手,“恭敬不如從命,叨擾了。”
麻婆豆腐,水煮白菜,絲瓜湯,還有一雙公筷。
菜品雖少,份量卻足以撐飽五個山東大漢。何況桌旁只有三人,還是女流之輩。
欣妍有些窘迫,我看得出她是因爲不好意思,第一次用這麼素的菜招待客人嘛,在所難免,女孩子家面子皮薄,大夫卻一臉淡定,並不招呼我用餐。
“味道不錯。”
大夫笑了笑,欣妍一臉興奮,“哪裏不錯了!?”
我頓時語塞,本就是恭維的話,若是被當真了,可真叫人尷尬。
“鹹淡適中。”
欣妍神色突然變得落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卻熱情,向大夫請示,“我去廚房一下。”
大夫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我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香味,欣妍端了一個大盆子放在我邊上,“你喫這個。”
我敲了敲大夫,見她仍舊面不改色,便有些困惑,“這是?”
“囤的臘肉,有些年頭了,客人們很少有喫的慣少油腥的菜,這才時常備着。”欣妍滿臉期待地看着我。
很香,但我卻毫無食慾。在碗裏攪了一下,便覺得飽了。
(六)
我笑嘻嘻地看着主人,“喝酒麼?”
“我這沒酒。”
“早些年不是釀了女兒紅?我又不是白喝你家酒。”
客大夫斂住笑容,把欣妍支使開。“哪裏有酒。”
“自然是樹下有酒?”
她警惕起來,“你想多了。”
“是嗎。”我遺憾地搖頭。
杯子落地,哥哥帶着一衆警察衝了進來,給客大夫拷上了手銬,她大聲抗議“你們幹什麼,私闖民宅?”
“對不起,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說你們這裏聚衆賣淫,請和我們走一趟。”警察表情嚴肅,不爲所動。
客大夫哼了一聲,“證據呢?”
阿sir從口袋裏抓住一把照片,客大夫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哥哥跑到我身邊,輕輕摟住我,“沒事吧?”
我笑了笑,親暱地蹭了蹭他,心裏卻泛起一絲苦楚,“沒事。”
在她即將釋放的前一個月,我去監獄看過她,“你還記得我嗎。”
她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記得,你流產了,來找我看病。”
“你錯了,我沒有流產。”
客大夫鄙夷地看着我:“是嗎?”
“如果我不假裝流產,會不會就像那些乾乾淨淨的少女一樣 ,被你送到淫窩,榨乾之後再殺人滅口。”
我柔柔地笑着,接着說 “還有,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飯店門口,你帶着你女兒在乞討,我給了你錢,你卻說要我帶你去喫飯……”
她的瞳孔放大,驚恐地看着我,“你,你是……”
”還沒到飯店,你失手把我打暈,失手殺了我,然後失手將我分屍,失手將我藏進院裏桂花樹下那罐女兒紅裏...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我沒有把你碎屍。”
我俏皮地看着她,“那你承認殺了我了?”
客大夫兩頰變得消瘦,那雙渾濁的眼裏淌出兩行淚水,撲通跪了下來。
她的鼻涕混着眼淚流進嘴裏,懇求地看着我,“我開了醫院。我行醫救人,我收留乞丐,你還記得欣妍嗎,是我,我收留了她,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
鎮定,從容。可我從她的眼底還是捕捉到了一絲慌張。
“是嗎,逼她賣淫也算收留?”
“我讓她喫飽穿暖,供她上學……”
“所以你讓她賣淫?”
客大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我一直想問你,是你抱的警吧,還有那些照片,你從哪拿的。”
我點了點頭,“好了,不多說了,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你必須死,你的女兒也一樣...”
聽到這些,客大夫一把抓住我,“勸你冷靜下來,我是犯了罪,可你還小,殺了她你就會無端背上命案,甚至,比我還嚴重。畢竟,誰也不能證明我殺過你。”
我笑了笑,沒答話。“死人還怕殺人嗎?”
第二次來看她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年,我帶了禮物,笑嘻嘻地迎她過來,“這小炒肉用的是最嫩的大腿根部,用鹽足足醃製了三個時辰;這是我熬了一天一夜的骨頭湯,包子餡也是新鮮的,還有這隻手,你女兒死活不願意鬆開,我一不留神,就給全剁下來了。”
客大夫將信將疑地看着那隻手,假作鎮定的打開,裏面有一條手鍊,她會認識的,當年就是從我手上取下來,轉身戴到她女兒手上。
果不其然,她驚恐地推翻桌子,血紅的眼珠瞪的渾圓,咆哮着,“你這個瘋子,畜牲,你殺人,你該死。”
瘋子,誰是瘋子?誰又是殺人犯?
“怎麼,你現在還以爲我活着嗎?”我靠近她,輕輕湊在她的耳邊,笑魘如花,“我說過的,我是死人。”
根據欣妍的指控,警局從客大夫院子裏的桂花樹下刨出一具腐爛的女屍,經確認,認定這是消失了三年的高中女生秦落落,讓家人將屍體帶了回去。
與此同時,客氏在牢房裏大哭大鬧,說死了三年的將至易殺了她女兒,指着地上說自己女兒被分屍。
可她女兒分明還好端端地在學校上課。即便是壞人,也會有竭盡全力想護着的東西,所以那麼精明鎮定的一個人纔會突然喪失理智,瘋癲起來。
法院覺得她是故意裝瘋,於是提前了死刑日期。
秦落落,是我的客戶之一,被人姦殺。
“我爲你報仇了,現在,到你報恩的時候了。”
秦落落點了點頭,緩緩走過來,“謝大人。”
我將手中那隻翠中透紅的玉鐲遞給她,搖搖頭:“現在你纔是。”
這個大人,我厭煩了,不想當了。
莫愁大人,陰陽兩界的擺渡人,負責引渡世間怨氣重的鬼魂。所有的莫愁都共用一張臉,帶着自己的靈魂穿梭到這個用了千年的皮囊裏。
而這副妖豔皮囊,是我們第一任大人留下來的。
這個職位傳到我手裏已是第三屆,歷時一千九百九十年。
真輕鬆啊,我笑着呼吸一口自由的氣息,隨即脫離了將至易的身體,說真的,這副身體我用的還挺習慣的。
她軟攤攤地倒在牀上,鼻息均勻,我苦澀的笑了。
你會怪我奪走你的身體這麼久嗎。
一定會的,對不起。
所以我幫你殺了那個混蛋,幫媽媽找了個了好歸宿。
等你醒來後,即便是素不相識的哥哥,也會,真心疼愛你。
一滴淚悄然滑落,手鐲上應聲而碎。“阿離,你的音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