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茜女士年輕時有過幾段短暫的戀情,在當時,她始終堅持己見那是真心投入地與對方相愛,但多年以後,再來總結她的一生,她其實只是因爲寂寞而已。
她一生都善良,從少年到中年,從幼時到青春。
她在青春大好年華邂逅了胡建軍,那是一個有着一雙炯炯有神雙眼外表整潔清爽但實地落魄滄桑的青年,他到她所屬的公司門口來求職。
他向她介紹自己,稱他是湖北人,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直視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閃躲,縱使在困境中,他依然語氣連貫,他一字一句口齒清晰,他顯得落落大方,似乎與生俱來就是訓練有素,相反,她卻有些侷促不安了。
只要她一接觸到那一雙閃光的眼睛,她便開始侷促不安。
她對他一見鍾情,從此以後,又對他念念不忘。
他似乎明白,從她一雙驚訝的同樣閃光的眼睛裏,他明白了一切,而且在他的困境當中,能夠在他鄉遇見同鄉,他也難掩自己的喜悅之情。
他將CALL機號碼留給了她。
一面之緣,他們開始心照不宣。她每天一下班,便歸心似箭,是爲踩着那輛輕便的單車好飛快穿越六公里的馬路,回到家中,然後迫不及待拔響他的CALL機號碼。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他很快回了電話過來,他們天南地北不着邊際廢話連篇,吹到喉嚨沙啞吹到嘴脣發乾,直至他們相互知道各自年齡生辰和生平經歷,他們之間,也再也沒有距離,再也沒有祕密。
他比她小一歲,她永遠都只會遭遇比她年齡偏小的男孩,這或許就是天意。
她深知道,這是愛情的開端,她將他收進心裏,她只要想起他,她嘴角就會翹起笑容,她笑得尤其甜蜜。
“真的,你特別特別善良,特別特別溫柔,你的聲音好脆,溶進我的心裏,我想我應該是愛上你了。”胡建軍也毫不掩蓋他對她的好感,她在他的表白之下淪陷了。
她想盡一切辦法說服她的老闆能夠聘用他,但他所學的專業跟老闆的人才需求並不匹配,而且他不是本地人,居無定所,公司無法給他提供住宿,但又不可能付他過高的薪金保證他的衣食住行,老闆讓凱茜另尋他人。
現在回頭想想,所有一切有錢人,似乎都有着爲富不仁的品性,凱茜的老闆也是正如此。
凱茜並不憎恨她的老闆,只是怨恨自己無能,不能爲胡建軍提供一個就業的時機,所以,她傾盡所有來幫助他,他不惜找老闆提前預支工資來,希望給他一點資助,助他度過難關。
他確實窮困潦倒,所以屈低着自尊接受了凱茜的饋贈。
凱茜是心甘情願的,他心事重重接下她的錢禮。在她的資助之下,他得以有安身之地,他可自由行動再去其它單位物色合適的工作。
當然,他們肯定也會尋找機會相約見面。
她好久沒有體會愛情的滋味,所以,她尤其開心,她像只小鳥一樣跟着他跑上跑下,他還借來她的自行車子,反客爲主地讓她坐在車屁股後,她在車子後面環抱住他的腰圍,他會騰出一隻手來握住她掛在他腰間的這隻手。他們總是有說有笑唱唱哼哼,即使工作沒有落定難免煩躁不安,但只要兩人在一起,卻始終快樂爲多煩惱自覺隱退。
他把她送到她的工作單位,在街口停下來,將車子歸還給物主,然後,他們就在街頭吻別。
但這一幕剛好被老闆的女朋友看到了眼裏,從那以後,她每到公司,準老闆娘都會不懷好意地嗤她一鼻。
她勇敢地迎接她的笑,心裏依然暗自竊喜。
但激情總是剎那間來臨,要消散之時同樣毫不留情。
在那所城市,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於是決定出走廣州,他毅然決定出走廣州,她竟然並不傷心難過。她平靜得像個成熟的大人,送他到汽車站,他們一前一後手牽着手。當事人都平靜只顧一路往前走,根本看不出來他們即將要分手。
怕他在路上餓,他還給他打去了一盒炒河粉。按照慣例,河粉裏都會拌炒入幾根綠豆芽,他說他不喫豆芽,他們相處幾月,她一直不知道他不喫綠豆芽,所以她又灰溜溜把這盒飯食拿到一邊。
在炎熱的夏季,在簡陋的車廂裏,她向他簡單地話離別。
她沒有哭,甚至沒有絲毫要哭的衝動,直到載着他遠走的車子呼嘯而過,她也沒有哭下來,反而,輕鬆地輕鬆地嘆了一口氣。
再過幾月,結束夏季,迎來秋天,熬過秋天,到了冬季,她形單一人回到故里,曾想過打個電話給他,但他早已換了CALL機,他的新號碼她卻始終憶不起,慢慢地慢慢地,他在她心裏終於完全消失了記憶。
多年以後,凱茜還在這裏,一人孤獨地回想當初的往事,但故事已沒有中心,曾經一線情,只是細細的一根線,它容易被折斷,它容易隨時間的洗禮,從此消失毫無影跡,曾經付出的半點真心,也只不過是寂寞歲月裏的一點虛情假意而已,她之所以付出,更多的是,爲了慰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