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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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離婚吧,你再找個愛你的女人,我不配做你的妻子。房子存款我什麼都不要。”她對丈夫說。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不愛我爲什麼要嫁給我。”丈夫憤怒地打她一耳光。

對不起,我愛他,不想再裝了,跟你做夫妻我很痛苦。她在心裏說。

丈夫答應了離婚,手續很快的辦完,然後她就來到他們曾經住過的小屋。看着屋裏的擺設,以及他穿過的衣服、鞋子,她長出一口氣,這裏纔是自己的歸宿。

她把屋子和牀鋪收拾了一下,又拿起桌案上的一個相夾反覆擦拭着,自言自語說:

“我聽你的話,嫁了人,可我心裏只有你,所以又離婚了!”她哭了,隨即又笑了。

相夾裏的男人,是她大學時的老師,比她年長十歲,更確切地說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01

在一個八月的傍晚,她再一次哀求母親讓她去上學,這是她的夢想。

母親不懂什麼是夢想,是個沒有文化的山裏女人,也不接觸外面的世界,只用自己有限的人生經驗去教育女兒。

“大學就別去上了,家裏沒有錢,供不起你,回頭我跟你李嬸說說,讓她給你說門親,女人來到世上就是嫁人生孩子。”

父親也在一旁說:“一個女孩家讀那麼多書幹嘛,就是在浪費錢,高中都想讓你退學,山伢子的學費還沒有着落呢。”

山伢子是她的弟弟,父親眼裏的寶貝,是這個家的希望,父親對他特別的偏愛。從小學到高中,她的學費大部分是靠她在山上挖草藥掙來的錢。勉強讀完了高中,並考上了大學。她知道,只有去上學,才能離開封閉落後的大山,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母親和父親的話像錐子一樣直刺她的心臟。

“不,我不嫁人,我就是要飯,也要去上大學,你們要是逼我,我就死——”

倔強的她,手捧大學錄取通知書,哭得像個淚人。

“死丫頭,敢威脅你老子,想死沒人攔你。”

父親的冷漠,母親的愚昧無知,讓她真有了輕生的念頭,於是,她開始絕食。

母親向父親求情。

“她爹,就讓她去上學吧,要真餓死了咋辦!”

最終她用絕食戰勝了父母,可以去上大學,父母卻沒有給她一分錢。

臨行前,母親把她送到車站,只給她買了一張到縣城的車票,說沒有再多的錢。就這樣,她依然感動這份母愛。

到縣城以後,她直奔醫院,賣血換得兩百元錢,去千里之遙的大學報到了。

古城西安,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在這裏她要開啓人生新的歷程。

遇到他,並不是偶然,他們能夠在課堂外交談,能聊些私人生活上的煩惱,還能探討些專業方面的問題,也許這就是緣分。

當他聽完她的家庭情況、以及面臨的經濟問題後,同情的眼光中更多的是鼓勵。

“你可以申請助學金,也可以勤工儉學。”

他的話無疑給了她希望和力量。

自立自強的她沒有申請助學金,而是在同學們午休和節假日玩耍時,她去當家教,去做鐘點工,還到街邊發廣告傳單。

02

第一個學期終於順利地過去了,就在她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之時,她病倒了。寢室的同學都勸她去看醫生,她只搖頭,去醫院需要錢,會花很多錢,她很清楚。

因爲病痛,她無法去上課,有同學告訴了他。他去寢室看望她,以不容置疑的態度要求她去看醫生,說不用擔心治療費,學校方面會有救助的,她相信了。

經醫生診斷,她患上了嚴重的貧血。需要住院治療。

就在治療的期間,她知道了,高昂的住院費是他自己給解決的,學校里根本沒有這樣的救助。她不知該怎麼報答他。

夜間她從醫院偷偷地逃出,回到了學校。她不想治療,更不想拖累他。

他知道後,非常生氣,她第一次看見他發火。

“要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要珍惜,如果你放棄治療,對得起關心你的人嗎?你還沒有完成學業,我是你的老師,會盡最大努力幫助你,這也是我的一份職責。”

她淚流滿面,無言以對。

那次爲她治病幾乎花光了他多年的積蓄,那是他準備結婚用的錢。

因爲她的緣故,和他談了五年戀愛的女朋友終於忍無可忍,提出了分手。

他沒有挽留,也沒有做出任何的解釋,對女朋友的質問,甚至憤怒,他選擇了沉默。他不敢承認愛上了自己的學生。

她知道後,去找他的女朋友,求她不要分手,卻捱了一記耳光,被罵是個不知羞恥的第三者,勾引自己的老師。

他們最終還是分手了,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罪人,同時也發現自己離不開他了。

病治好後,他每天抽空爲她補課;還鼓勵她考研,並承諾由他資助全部費用。

他真誠的付出,俘虜了她的心。她感覺自己暗戀他很久了,但也不能忽略一個問題,師生戀,會被人議論。

男未娶,女未嫁,現時代,戀愛自由,師生戀雖然不被世人接受,但也不違法。她這樣的想,也有了信心。

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她鼓起勇氣向他袒露了自己的心跡。

他先是喫驚,後陷入沉默,良久後說,他們只能是師生關係,不能觸犯職業道德,再說,愛情不是感恩和回報,我不希望是這樣。

她堅定地說不是感恩,是因爲真愛。

爲此他們展開了一場爭論,他堅持認爲這樣的感情不符合倫理,老師怎麼能跟學生談戀愛呢,還解釋說,對她比對其他同學好是因爲同情她......

在他的面前,她覺得自己詞彙非常貧乏,說服不了他,最後只能在宿舍裏蒙着被子偷偷流眼淚,她認爲他只是怕人議論,不相信只是同情她,至少對她不反感。

這件事過後,他變得有些嚴肅,甚至說有些冷漠,不過依然關心她,照顧她。

一個普通的女學生,得到老師這樣的對待,如果不是因爲愛是不不太符合常理的。遭到師生們的議論是必然。

校長私下還找他談過話,他想到了調離,還想到了辭職。可卻放不下她,他知道自己也愛上了這個女學生。

就在這矛盾糾結中,他被查出患了肝癌,已經到了晚期。他在絕望中決定留下來,不再顧及人們的議論,想在有限的生命裏繼續幫助她。

隨着病情的惡化,他不得不住進醫院,這個時候她已經像個妻子一樣在醫院裏照顧他。還跪地求過醫生救救他,說她不能沒有他。

03

有一天,她在幫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一個日記本,上面寫滿了他對她的愛戀。

她質問他,爲什麼不坦白的告訴她,要這樣藏着呢?要知道自己已經得了重病,生命在倒計時,他應該求婚,她要做真正的妻子。

他笑着說,我給你談談荊棘鳥的傳奇吧,也許你就理解了。

於是,房間裏就響起他用抑揚頓挫的聲音講述的荊棘鳥悲壯的故事:

荊棘鳥,是自然界一種奇特的動物,它一生只唱一次歌。從離開雀巢開始,便不停執着地尋找荊棘樹。當它終於如願以償,就把自己嬌小的身體扎進一株最長、最尖的荊棘上,和着血和淚放聲歌唱——

那悽美動人、婉轉如霞的歌聲使人間所有的聲音剎那間黯然失色。一曲終了,荊棘鳥終於氣竭命隕,以身殉歌——以一種慘烈的悲壯塑造了美麗的永恆,給人們留下一段悲愴的謎。

聽完故事後,她對荊棘鳥肅然起敬;更準確地說,是對他肅然起敬。

他讓她在房間的牀頭牆上掛一張荊棘鳥圖片,每當病痛難忍時,他都會向她重複着荊棘鳥用生命詮釋的忠貞傳奇。

百聽不厭的荊棘鳥故事,已經成爲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宛如他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一樣。

而他忍住劇烈的疼痛,不停地安慰她,還記得我爲你講的荊棘鳥的故事嗎?其實,我非常幸福,終於找到了嚮往已久的荊棘樹,只要心是忠貞的就可以了。如果真要說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永遠不能釋懷的是對你的愛,不能長相廝守。但你要堅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即便鐵石心腸的人,聽完他的話,也會痛哭失聲。那一刻,她跪在他的牀前,不停地吻着他的額頭,她想用自己的愛挽留他的生命。

在他生命的最後,遺言是,讓她嫁人,能有一個家,能有一個男人代替他來照顧她。

    ………

房間裏的陳設一如以往,爲何在自己眼裏卻空空如也?

他已經離開自己整整三年了。沒有他的人生感覺很長,生活是蒼白的。想到這裏,她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裏,任淚如雨。

他死後的那年,她也完成了學業,應聘到一家廣告公司做策劃師,接着又匆匆嫁了人。

結婚後,她依然常會來這裏,久久凝視着牆壁上那張荊棘鳥的圖片。她想,他就是那隻以身殉歌的荊棘鳥。只是,爲何他在找到自己這棵荊棘樹時,沒有做過多停留,就迫不及待地以身殉歌呢?

他像荊棘鳥一樣以生命的悲壯塑造了美麗的永恆,給她留下了愛情悲愴的悽美,也把她的終身囚禁。

本文由林柳青兒創辦專題【青•故事優選C】推薦

本文編輯:木班小辛

專題主編: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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