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性而生卻隨意而終的歲月

“這老院是我和你爺爺一起蓋起來的,那個時候太難了,造了很久才能住。”嶽祖母斜坐在一輛破舊三輪車上說。

環顧四周,眼神裏透着不捨,目光就像一臺時光掃描儀,反覆掃射着院落裏的每一個角落。

她已是百歲老人,跨越了一整個世紀,在她言語裏有辛酸,也有兒孫滿堂的喜悅;有孤獨,也有相伴到老的幸福。

六年前祖父還和她每日共飲一瓶啤酒,酒瓶堆成一座小山,直到祖父仙逝,她便售賣了酒瓶,不再飲酒。

那年我還漂泊在外,不曾婚配,未曾蒙面卻又感同身受,一段跨世紀的婚戀,始終難捨難分。

冬季到訪,我和妻子把她接到城裏,岳父岳母同往,母親剛好能夠回家幫扶父親,這麼一大家子其樂融融。

嶽祖母喜歡甜食,胃口極好,飯量相較妻子毫不遜色。

我很是佩服她的膽量,前不久脊椎出現挫傷性骨折,手術治療見效快,但醫生覺得年事已高建議保守治療。

兒孫們都很是擔心,經過再三商量,也決定配合醫生保守治療,但是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手術。

手術極爲成功,現在已經恢復如前,能夠自由走動,不需攙扶。

我未曾想過自己能夠活多久,更是無從奢望高壽,只想盡心過好每一天,願父親餘生再無病痛。

父親是我此生不敢輕易動筆的名諱,每次都停留在想寫而又怕寫不好的真空狀態下掙扎。

此生不易,歲月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僵直的脊柱、陶瓷的骨頭,還有再也無法扭動的上半身。

就像沙漠中遭受風蝕的石頭,即便是千瘡百孔依舊倔強地聳立,微笑着迎接晨起的太陽。

父親拼盡力氣與病魔爭鬥三十餘年,方纔換來逆襲人生。

不論你是誰,都終將老去,不同的是人間冷暖,相同的是一日三餐。

我從嶽祖母身上看到了溫情,從父親那裏學到了堅強。

週六我和妻子回老家,和母親一起包羊肉餡餃子,父親吃了兩大碗,兒子也吃了好幾個,一家人其樂融融。

當我老了,父母依舊健在,就守着老宅,尋一處暖陽,看人前人後,賞雲捲雲舒。

閒時,修花造院,忙時,春種秋收;

鬧時,邀三五老友,茗茶品酒,話人間故事;

靜時,獨處亭臺下,讀書寫字,思人生智慧;

念時,兒孫膝前繞,分享趣事,享天倫之樂;

平時,便妻唱夫隨,執子之手,換一世深情。

餘生,有妻,有家,安好。

不爭不怒,不怨不癡,隨性而生,隨意而終,一生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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