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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家之前，每一個春節，我必定是要回老家過年的，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千百年來，向來如此。
後來，大學畢業，我因參加工作而留在了這座城市，雖然離家不過二百公里，卻覺得是那樣遠。我想，這必定是自己長了二十多歲，從未離開過家鄉的緣故。
緊接着，我忙着成家立業，有幸娶了一個心愛的女孩。結婚之後，事情便開始多起來，我並不只是我，也不只是父母的兒子，而是多了好幾個身份——丈夫、女婿、姑父、姨夫……全都依了妻子那邊的關係。
這時候，我們還沒有孩子，自己尚且可以算作自由身，平常節假日能夠不斷地回來回去，但春節是不能的。
每到年關，類似我們這樣的小夫妻都會遇到一種幸福的煩惱，春節，到底是去我家，還是留在她家？結婚的第一年，按照鄉俗，我們是必定是要回去省親的，奈何妻子在醫院工作，春節鐵定不休息，只好隨着她一塊回來。細想一下，這是我有生以來呆在老家時間最短的一個春節，前後算起來不過兩天一夜。
父母這邊倒是沒有什麼意見，他們以爲，小夫妻兩個剛結婚，就應該呆在一塊兒，這才叫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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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回家過年立刻變成了一種奢侈。原因再簡單不過，北方的城裏有暖氣，而鄉下老家冷得很，孩子又太小，若是被凍感冒了，那麼，我們三家——我爸媽、妻子爸媽，還有我們——註定是誰都過不好春節的。
曾經，我也想過自己一個人回去，並對父母說了自己的想法。可是，父母並不願意，儘管事實上他們也想，卻生怕因此惹出亂子來，鬧得幾家子都不愉快。做父母的，好像總是這樣，一切都爲了孩子着想，卻唯獨忘了他們自己。
接下來的幾個春節，我都沒有回老家過年，孩子的實際情況就放在那裏，大家都會理解，誰也不能說什麼。
然而，自己的情緒卻是不怎麼好的，道理再簡單不過——之前，儘管再苦再難，我從來沒有一個春節不在家裏過的，而今，自己衣食無憂，安居樂業，卻變得有家不能回，當真是心裏苦得很，大過年的，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強自打起精神來，裝出一副樂呵呵的模樣，不過是給別人看而已。
其實，像我這樣的人，絕非個例，發小瘦猴因爲春節值班，總是在初三才能回家；鄰居大松落戶在了數千裏之外的黔南，春運那麼緊張，機票不但賊貴，還一票難求，兩口子又都是普通工薪族，唯有過了正月十五，方纔捨得購了廉價機票返程；同學小強更是在超市上班，就指着節假日賣貨賺錢，等忙活完，怎麼也得出了正月……
我們這些人春節都是回不了家的，在這樣重要的傳統節日裏，不能和父母團聚，不能不稱之爲一種莫大的遺憾。
3
兒女的心事，即便是瞞得再好，也逃不過父母的眼睛。有次，父母從言談話語中聽出了我的心事，便安慰我說，“啥年不年的，不怎麼都是過麼？只要你們一家人好好的，天天都是年。”
我深以爲然，但總覺得並不是那麼完美。
等到春暖花開，或者秋高氣爽，我會依着妻子的假期，一同請上幾天假，帶着孩子回去看他們。父母到底是想我們的，更是想孩子的，不住地忙活這忙活那，一刻也不閒着，好喫的好喝的，更是準備了滿滿一桌子，比過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想，這便是父母所要的新年了，雖然時令的確不對，味道卻極爲馥郁。
正月初三，我曾在街上偶遇過瘦猴的母親，她興奮地開着三輪車，滿臉笑容地對我說：“瘦猴是今天下午的車，一會兒就到了，我得趕緊去接他。”我想，對於瘦猴家而言，初三便是他們的新年了。
正月十七八，大松帶着媳婦孩子回來了，大松爹孃高興地一連放了好幾掛鞭炮，全家都是歡聲笑語。我想，對於大松家裏，正月十七八便是他們的新年。
正月過完，小強才急急慌慌地回到家裏，一家人殺雞宰魚，呼朋喚友，一氣兒在院子裏擺了好幾桌，好不熱鬧！那麼，在小強家裏，二月便是他們的新年。
如此一來，我終於幡然醒悟，春節雖然是時令上的定數，卻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法則。與父母而言，遊子平安歸家的那些日子，便是他們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