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 | 王學藝
自己用完餐的碗筷，名不正言不順被人搶收，還是素味平生的長者。常言“無功不受祿”，自己一非權貴，二非名人，三無任何不便狀況，人家對你更沒絲毫利益訴求，如此突如其來的舉動，若發生在你的身上，不知你該做何感想。
偶至大學食堂喫飯，晚間的餐廳學生不多，我正準備落坐一張空着的檯面，一位看似六十多歲，戴着帽子的保潔女工在清理鄰桌。也許人家是職業的緣故，見我落座她急忙移身，把我面前原本乾淨的檯面又抹一遍。
處於禮貌我微笑着點頭致意，順便問她喫沒？老人家回答晚會再喫。看她站我對面並未離開的意思，便邊喫邊和她攀談起來。
老人家說她來自外地鄉下，獨自來到這座城市，在學校附近租房住。以前曾在多個地方做過保潔，最低拿過每月八百元的工資。如今在此收入相對高些，不過時間從早到晚，也不覺得很累，學校這樣的地方自己喜歡，對這份工作還挺滿意。
大千世界芸芸衆生，各自的出身、背景、機緣各不相同，普通人更若一葉浮萍，身不由己被日子攜裹着前行，充斥着各種各樣的不定性。這樣的年紀還在努力爲生活奔波，早睜開眼睛至晚上牀都在工作，雖沒有工廠流水線那種辛勞，但也沒多少屬於自我的清閒。像她這樣的年齡多少人在旅遊、散步、打太極，在這冬日室外寒風凜冽，室內暖意融融的居家含飴弄孫，對這世間月陰晴圓缺，花開花落，雲捲雲舒，老人家一副泰然處之的滿足，也彌足珍貴。
閒談間，我一個烙饃卷菜悄然下肚，欲下意識把包裝團手裏，待喝完碗裏稀飯送到收餐具處。未想到老人家把手伸向我，拿過包裝扔進她放地下的桶裏，同時問我道：“你是老師吧？”
也許在青春洋溢的環境裏，自己爲最醒目的人，年齡和孩子們格格不入，着裝和學校的勤務又不相同，老師纔是不二定性。
我笑而不語，若回覆校外人員在此喫飯，跟着免不了會有一番不必要的解釋，笑而不語纔是最好的誠實吧，反正也非天天在此出現。
“我就覺得面熟。”老人家繼續言語道。
我衝她笑笑，想着攀談久了會露馬腳，我端起碗一個仰脖，把剩餘的稀飯喝得精光。抹抹嘴欲起身告辭，順便把碗筷送到大廳集中收餐具處，哪知老人衝我來了個意外舉動。她突然伸手來拿我端着的碗筷，我下意識抓緊沒鬆手。
學校餐廳是自掃門前雪。這裏不像外面餐館，喫完抹嘴走人。此處沒人給你收餐具，只有保潔清理桌面殘物，喫完自覺把餐具送到收集處，
“自己來。”我意識到她要替我送餐具。反應過來後慌忙拒絕。
面對毫無交集的人，況且還是素未平生的老人，自己何德何能讓她伺候。
“你好好教好學生！”老人邊說邊從我手裏搶過碗筷，神情毫無何商量的餘地。再僵持未免場面尷尬，更不能說明身份掃了人家的興，將錯就錯也該是另一種對吧，只能無奈鬆手。
望着她走去的背影，雖心緒莫名的複雜。卻能感觸到老師在她心目的份量。也許老人家目不識丁，對知識有着莫名的渴求，時光只能讓她飲恨終生。也許生命裏曾對老師有過情緣，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一份寄託，一份慰藉，一份尊重。也許什麼都沒有，只是對老師本能的反應。
無論如何，她都讓我肅然起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