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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嘭！”的一聲槍響，金色的麥田裏升起了一層紅色的血霧，驚起了躲在田裏偷喫麥穗的鳥羣。
警察趕到的時候，看到桑地德橫倒在麥田裏的一攤血泊之中，右手仍然握着一把鑲着鑽石的左輪手槍。
額頭右側的血洞旁有開槍的燒灼痕跡，手槍上也沒有其他人的指紋。
調查了桑地德周圍認識他的人，每個人都有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很快，這件血案便以自殺結案。
此時，俄蠟姆正與自己的愛妻在一個遙遠的地方享用燭光晚餐。
01
最初，桑地德認爲自己是個窮人。
因爲別人穿金帶銀的時候桑地德只能穿着粗布麻衣；別人喫着山珍海味的時候桑地德只能拿着揹簍自己去河裏捉魚喫，頂着太陽在田裏收割剛成熟的麥子。
與那些看上去很有錢的人相比，桑地德覺得自己是個窮人。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付出勞動是一件上不得檯面的事。
但桑地德也不是一無所有，他有一個溫暖的家庭，一個溫柔可人的妻子。每當他大汗淋漓地推着送完貨的空翻斗車跨進家門，他的妻子都會像燕子一樣從屋子裏飛出來幫他掛衣服，端茶倒水，按摩肩背，並對桑地德講述她這一天的有趣見聞。
可是在桑地德的眼裏，他的妻子一無是處，婦女之間的那些粗淺的見識真的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女人們那些缺少腦回路的大腦都算不明白賣兩斤水蜜桃該找人家多少零錢。
在桑地德眼裏，一個真正的男人可以沒有愛情，但是不能沒有錢。
02
俄蠟姆是金利村裏最年輕有爲的大財主，他有的是錢。
不是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麼？
既然有了錢靈界的都能聽他的，還能沒法在人間找一個聽他的大美女？
但金利村就那麼大點，誰都知道俄蠟姆家有錢。
真遇到了一個姑娘，俄蠟姆就會在心裏懷疑，究竟人家是爲了錢還是真的是看好了他這個人。
某天早上，俄蠟姆在咖啡廳裏遇到了一個很健談的姑娘。
一切都很順利，倆人聊得很投機。
情意正濃，俄蠟姆就帶着姑娘回家了。
剛一進門，姑娘便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哇！你們家好漂亮呀！”
這句話像一枚子彈一樣，從他的後腦勺射入。
恍惚間，他看到姑娘變成了一個貪婪的魔鬼，向着他花重金買回來的世界名畫衝了過去。
再一晃神兒，魔鬼又變回了姑娘，並且一臉愛慕地誇讚俄蠟姆的品味很高。
受到恭維的俄蠟姆洋洋得意地笑了笑。
魔鬼將罪惡的爪子伸向名畫。
俄蠟姆忍無可忍，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姑娘推出了大門。
房門在俄蠟姆的注視下重重地關上了。
俄蠟姆抱着頭哀傷地跌坐在地上。
金錢在他眼中連糞土都不如，他只想得到一個真心實意的愛人。
03
某天，桑地德與妻子莉拉推着翻斗車挨家挨戶送人家訂的水果。
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頭髮剛從牀上爬起來的俄蠟姆打開門的時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剛一開門，一個溫柔可人，笑容很純淨的姑娘向俄蠟姆問早安。
俄蠟姆使勁甩了甩腦袋，心想這夢也太讓人不好意思了。
然而姑娘並沒有隨着腦袋清醒而消失。
這美好來得太突然，俄蠟姆剛要伸出手，瞥見剛從翻斗車上取下大筐水果，滿面紅光地向他走來的桑地德。
桑地德穿得破破爛爛的，手腳因爲在田地裏幹活而髒兮兮的，都是泥。
但姑娘卻毫不嫌棄，轉過頭幫丈夫扶住果籃頂部幾欲滾落的幾顆水果。
俄蠟姆看到此情此景好生嫉妒，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他就是想擁有一個莉拉這樣的妻子。
俄蠟姆正愣神呢，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落在腳邊。
原來是一隻熟透的蘋果，當俄蠟姆彎腰撿蘋果的時候剛好碰觸到莉拉縴細的手指，一股強烈的電流傳遍全身。
四目相對，俄蠟姆心想，我一定要得到這個女孩。
捧着水果筐的桑地德站到門口的時候也愣住了。
在桑地德有限的可視範圍內，他看到清晨的陽光懶洋洋地撒進屋內，給擺在茶几上的一枝玫瑰鍍了一層金邊兒。
牆上還掛了一幅抽象得很值錢的畫。
雖然只露了一個角，便可想像從棚頂垂下的水晶吊燈藉着暖暖的晨光跳動着五彩斑斕的光。
這就是桑地德想要的生活，上等人的精緻生活。
莉拉好奇地看着兩個愣住的男人，兩人眼裏各自放射出一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04
爲了見莉拉，俄蠟姆頻繁地訂購桑地德的水果。桑地德頻繁地上門送貨，並頻繁地被嚮往的生活衝擊着。
終於有一次，莉拉沒來，只有桑地德一人送貨。
俄蠟姆覺得機會來了，他想要和桑地德談談。
“兄弟，我看你好像挺喜歡我家的？”俄蠟姆試探着問。
“額，可以這麼說。”突然被主人識破自己的小心思，桑地德一時語塞。
“很好，我看好了你的妻子，嘿嘿。”俄蠟姆毫不掩飾。他本以爲桑地德會拍案而起，下意識地護住臉。
“哦，是嗎？”桑地德想談論更多關於金錢的問題，但聽到話題轉到了自己的妻子上，突然變得興味索然。
“我用全部家當換你的妻子如何？”俄蠟姆見桑地德似乎並不在意，興奮地瞪大了眼睛。
桑地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該不會一大早喝了點吧？他使勁抽了抽鼻子，想要捕捉空氣中的酒精味兒。但空氣中飄散的只有高檔古龍水的味道，格外令人陶醉。
一切得到的竟是如此容易，桑地德毫不猶豫地說：“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妻子歸你，這一切歸我！哈哈，你是認真的嗎？”
桑地德展開雙手，大腦裏竟然隱約懊悔，可惜他只有一個妻子。
兩人當即簽了一份協約，按了手印。
俄蠟姆把自己的高檔西服脫了下來，換上了桑地德遞過來的沾滿污泥的牛仔。
告別桑地德，俄蠟姆推着他的翻斗車一路吹着口哨回了桑地德的家。
05
眼瞅着俄蠟姆走出了房門，桑地德突然感到大腦一陣眩暈，他看了看自己的滿是老繭子的雙手，竟然從高檔襯衫的袖口鑽了出來。
又看了看常年穿着拖鞋在地裏幹活的雙腳，此時正穿着鱷魚皮鞋，還挺帥的。
回過神來，桑地德興奮地在屋裏大喊大叫，隨即將自己扔向了舒適的席夢思牀墊。
他再也不用勞動也能買得起最高檔的商品。
以後想喫什麼只要張張嘴就會有人送到。
“鈴鈴鈴……”急促的電話鈴聲嚇得桑地德一個激靈坐起來，驚魂甫定，差點話筒都沒拿住。
“老闆，A公司對合同細則提出了疑問，我已傳真了一份商榷方案給您，請過目。”聽上去是助理的男人用字正腔圓的男中音說。
“吱吱吱……”一旁的傳真機吐出了厚厚一摞文件。
桑地德懵了，要是問他菜地裏有了蟲子該如何清除是沒問題的，他可以侃侃而談一上午，什麼有機的無機的他都懂。
但要問他合同出了問題怎麼辦，那可真是……問錯人了。
見沒有迴應，助理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回，不僅沒得到迴應，電話還直接被掛上了。
而此時俄蠟姆想的是，終於找到了溫柔善良的女孩，終於將要實現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他推着翻斗車路過一家花店，隨口點了一束999朵玫瑰。
花店姑娘瞅了一眼俄蠟姆的穿着打扮，不置可否。俄蠟姆見狀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姑娘屁顛屁顛地準備花去了。
“先生你的花。”花店姑娘手裏捧着花笑得很甜。
俄蠟姆一摸兜，愣住了，兜裏除了一些細碎的有點硌手的泥土之外什麼也沒有。
“額……這花我可能不能要了。”俄蠟姆生平第一次嚐到了拿不出錢的窘迫感。
姑娘撇了撇嘴將花拿回屋裏，嘴裏嘀咕了一句：“看那個窮酸的樣子就知道買不起，還要裝有錢大爺，真是的。”
俄蠟姆生嚥了一口唾沫，掉頭走了。
06
莉拉剛看到俄蠟姆穿着自己丈夫的破衣爛衫，還以爲他們在搞什麼把戲，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雖然家裏所有的擺設都很破舊，但卻給人一樣溫馨的感覺，吸入的空氣帶着暖暖的陳橘皮的味道。
看着莉拉快樂的樣子，俄蠟姆突然不忍心把事實告訴她了，就謊稱是和桑地德互換身份一段時間，體驗一下生活。
俄蠟姆希望在這段時間裏慢慢感動莉拉。
和桑地德相反，看慣了商業合同的俄蠟姆看見地裏草莓身上的小麻點都像英文字母。
穿慣了西裝革履的他，看見地裏爬的蟲子都嗚嗷亂叫。
見他樣子那麼可笑，莉拉故意捏起一隻毛蟲亮在俄蠟姆眼前。
那蟲子的腿像鬆動的牙齒一樣來回晃動，嚇得俄蠟姆都快哭了，他強咬着牙根，慘烈地扯了扯嘴角。
莉拉輕輕一甩手假裝把蟲子扔到了俄蠟姆剛剛換洗過的新T恤上。
“嗷！”的一聲俄蠟姆便跳了起來。
莉拉銀鈴般的笑聲混着俄蠟姆的尖叫成了田間詭異的二重奏。
直到俄蠟姆看到毛蟲仍然在莉拉攤開的小手掌上蠕動才安靜了下來，忽然又爲了自己失態的舉動羞紅了臉，搭啦下了腦袋，剛好撞上了莉拉溫柔的笑眼。
看着俄蠟姆搞笑的舉動，想到人家原本是有錢的闊少爺，卻那麼平易近人，莉拉也有了一秒的心動。但想到自己是有夫之婦，莉拉趕忙低下頭拼命趕走腦袋裏非禮的想法。
她自己的丈夫可從來都沒有和她這樣玩過，整天愁眉苦臉的，只有在收到錢款的時候纔會見他笑。
那邊，桑地德正在翻看芝麻粒一樣的合同，以他有限的文化水平，有好幾個詞他要咬不準什麼意思。
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的腦袋裏突然閃過了自己永遠缺一根腦神經的妻子，無論什麼時候她總是笑着。
如果她在身邊，或許還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但莉拉要是在身邊，就得回到那個破爛不堪的小木屋，永遠都是一股爛橘子的味道。
他晃了晃腦袋，這一晃，突然冒出了一個他認爲絕妙的想法。
這房子裏的錢足夠他揮霍一輩子的了，爲啥還要工作呢？
決心一下，桑地德拔掉了家裏的電話線，把20多頁的商榷方案惡狠狠地撕得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從那天開始，桑地德每天花天酒地，出入賭場。
這種揮金如土的生活迷住了桑地德的眼睛，遮掩了他內心尚存的對妻子的一丟丟愧疚。
07
某天，俄蠟姆與莉拉在鎮子上送水果，剛巧碰見桑地德拿着酒瓶子在街上喝得酩酊大醉，左搖右晃。
莉拉見狀，關切地跑上前想要扶住桑地德。桑地德像丟垃圾一樣將她推到一邊。
“走開，你已經不是我的老婆了，我只要錢，你已經是那個傻子俄蠟姆的了。”
莉拉一聽，只把這當成了醉話。
“別鬧了，老桑地，咱們該回家了。”莉拉的臉上仍然掛着笑。
“滾！”桑地德狠狠一發力，重重地將莉拉推倒在地。
莉拉揉着屁股轉頭一看，幾個人圍着俄蠟姆，作勢要揍他。
一個壯漢揪着俄蠟姆的衣領質問他：“你小子竟敢卷錢跑路！？”
俄蠟姆不緊不慢地從衣兜裏拿出了當初與桑地德簽訂的合約，並大聲地念了出來。
我俄蠟姆自願將所有財產與公司業務移交給桑地德先生，只爲換得他溫柔可人的妻子莉拉。
下面是俄蠟姆和桑地德的簽名和手印。
聽了這話，壯漢與莉拉雙雙困惑地看向了對面。
桑地德一聽，猛得酒醒了大半，丟下酒瓶子，落荒而逃。
壯漢在後面緊追不捨。
莉拉則激動地投入到了俄蠟姆懷裏。
尾聲
俄蠟姆在莉拉的協助下學會了幹農活，並利用自己的商業知識在鎮上開了一家農貿市場。沒過多久，他又變回了有錢人。
桑地德變賣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用來抵債。最後只剩下了那把鑲了鑽石的左輪手槍。
他到死都認爲是俄蠟姆害死了自己。
是誰說的，不是靠實力得來的錢財終會靠實力虧掉。
所以世間萬物，唯有能力和真情不破。
小貓原創故事，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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