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甜酒

        自從去年學會做甜米酒之後,我覺得生活中“無我不能的事”又多了一樣,就得意得“王婆賣瓜”,經常在旁人面前提起自己會做甜米酒之事,也做了一窩窩米酒分送給朋友們品嚐。這種驕傲,是因爲自己摸索了很多年後終於學會了一門手藝,而且從此可以一飽酒福了,怎麼不高興呢?我和先生都喜歡喫甜米酒,以前我不會做,先生更不會,可是一到冬天就很想喫米酒。先生說這源於我們都有點酒量的原因,因爲家裏弟兄伯母幾個平時聚在一起喫飯時,就喜歡品酌幾杯。公公生前喜歡喝酒,還特別喜歡一家人聚在一起喫飯喝酒話家常的其樂融融。我小時候更是喜歡喫甜酒,尤其夏天天氣很熱喫不香飯時,就會從酒罈子裏盛上一碗盛放了半年多、釀得黃黃的老米酒,不加水調和就喫起來。那種痛快,那種酣暢,秉承了外公的豪爽。外公一生愛酒,但是那時家裏太貧窮,經常打不起燒酒。每年過年時,外婆都會做幾罈子包穀酒放着,外公一年的酒癮就足夠過了。那時候我常常去外婆家改善伙食,就經常和外公一起喫甜米酒。

        結婚後,婆婆一家都喜歡喫甜米酒,我有種遇到知音的高興。每年冬至過後,婆婆就開始着手做米酒做豆豉。婆婆做米酒很講究過程和儀式感,快要做酒了,她提前幾天就會在飯桌上嘮叨着,製造做米酒的環境氣氛,然後提前一天泡上糯米。做酒當天,早早的,還沒等我們下班回家喫中午飯,她就張羅着添了滿滿一爐煤火,準備好大鐵鍋大甑子大篾盆,我們還沒喫完飯她就開始蒸起酒米飯來。往往下午我們下班回來時,一爐煤火已經燃盡,火上的一大甑糯米飯也剛好蒸好,婆婆和公公就開始涼酒米飯。怪得很,剛剛蒸出來的糯米飯,婆婆就叫它酒米飯,也要我們跟着這樣說,而不能說成糯米飯,這或許是婆婆怕酒做不成功的迷信心理。她怕酒做不好,就想方設法釀造着各種與酒有關的氛圍。把決定做酒的糯米飯說成酒米飯,做酒時還不准我們亂說話。做酒那幾天,婆婆會叮囑我們不能說“壞”或者“壞了”之類的話。而且,酒必須一個人從始至終的操持,別人只能做撒撒酒藥遞點解酒水之類的事。這個,不只是婆婆一個人的迷信,同事的公公做酒時也是這樣的。那次說到做酒,同事說她也很想學做米酒,可是自己又不會。那晚她公公泡上糯米的時候,同事說:“爺,明天我給你蒸酒米飯哈?”公公沒有正面答應她,第二天等她起牀時,她公公已經把酒米飯蒸好了。她公公趕在她起牀前蒸好酒米飯,就是怕她插手參與,做的米酒不好。

        今天,我也做了這個冬天的第一窩米酒。我做米酒可沒有婆婆他們那樣講究儀式感,清晨跑步回來,因爲不急着上班,我就先蒸酒米飯。等酒米飯涼着之時,我準備好了酒藥引子,做好了和酒的酒窩,涼好了解酒水,就開始和酒了。我覺得,雖然不必如婆婆他們那一代人一樣迷信,可是做酒時專心一些應該是有必要的。去年做酒那天,正在和酒時,朋友的電話打過來了,我就一邊和她說話一邊和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一窩酒真沒有別的幾窩酒的酒質好。所以今天我和酒時,也學着老一輩人虔誠而專心的侍弄着那些即將釀成米酒的糯米飯,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它們,就等三天以後它能如我所願的綿軟成團,酒質純正酒釀子多。

        都說“千年的媳婦熬成婆”,婆婆現在已經八十幾歲高齡,她再也揉不散一大甑糯米飯飯糰,也擡不起一大甑子飯了。爲了一家人每年冬天都能喫上甜米酒,爲了我們家的“酒風”能一代代傳承下去,我很樂意的繼承了婆婆每年做酒的傳統,每次做出甜酒來也會主動問起婆婆需要改進的地方。幾天前我說要做米酒,婆婆就說去年做的酒雖然很甜,但變味快,是化學酒藥做的。她要我今年做酒時,買土酒藥做,還給我說清楚在哪家買。我找了幾天,終於找到了婆婆說的那家土酒藥,耄耋之年的老爺爺一邊給我裝酒藥,一邊給我講解他家酒藥的用法,我很滿意的拿了回來。

        如今,隨着時代的進步,和我一樣能做米酒包糉粑的人越來越少了。或許下一代人中,就真的沒幾個人會這些傳統的手藝了。在這個飛躍發展的時代,只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得出來,很多人就不願學這些傳統的手藝,年輕一代的更不會有動手的興趣。做湯圓做甜酒包糉粑之類的家務手藝活,或許將會隨着時代的進步而失傳。可我還是希望多年以後我的媳婦也如我一樣,能從她婆婆手裏接替一些基本的手藝活。媳婦的媳婦也能繼承着婆婆的手藝,把它們一代代傳承下去。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