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掛像之二神土

                                                        第二章  神土

        58年到62年,平原地區受災嚴重,不是旱就是澇,糧食減產,很多人又背起了討飯的口袋,可都沒有糧食,喫草根、樹皮、觀音土,慘不忍睹。

        孔子像開光後的第二年,石雲騰的大兒子石驕就當上了知縣,石雲騰認爲是孔子神像保佑,就給孔子的供奉更多了。

        石驕當了知縣後,利用職務便利,給石屯村的福利、補助也多了,到了61年,災情實在是太大了,8月13日到14日,全縣普降暴雨,山洪爆發,河堤決口。房屋倒塌兩萬多間,死100多人,傷好幾百人,淹壞莊稼30多萬畝,農民好不容易攢的一點糧食也讓洪水浸泡壞了。災情過後,百姓沒有糧食喫,瘟疫流行。

        石屯村陷入一陣慌亂,人們盼望流行瘟疫,這是爲什麼呢?都心知肚明。石雲騰開會說道:“最近流行瘟疫,凡是死去的豬、牛、羊等動物,一律深埋,不得食用。”話是這樣說的,大牲畜死後白天埋了,晚上就有人偷挖,甚至把剛死去的孩子都挖了出來,偷偷的吃了。

        這天正值陰曆初一,石三河弄了幾塊碎肉,給我供上,說道:“孔聖人呀,我好不容易弄了幾塊碎肉,先給你上供,我也沒有法子,這天不給力,不是旱,就是澇。滿以爲山區不會發水,可誰知山區也有災,今天你先講究這喫吧,以前我經常偷喫你的貢品,將來一定慢慢還你。”這個石三河還是不錯的,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給我上供,有時候沒有喫物,也會來這裏坐坐,陪我說說話。我在心裏咒罵玉帝,你這個混蛋,想讓人把你給吃了嗎?玉帝其實是在嫉妒我,因爲人們給我的供奉總比他的多,他給人們降下了五年災年。玉帝就是小心眼,當年他的小姘和天蓬元帥多說了幾句話,就把他貶下界。

        三河把肉放在我面前,尿急,上茅房去了。我明白他的心思,他一般給我上供後,先去茅房騰空腸胃,然後慢慢的品用。他走後,我聞了一口,還真香,但是裏面好像夾着人肉的味。你也許好奇,我是怎麼知道是人肉。原來我當年收了一個徒弟叫子肉,他交不起學費,學費也就是十根臘腸,他母親爲了給他籌夠學費,買了幾根腸衣,囑咐兒子,說道:“我命不久矣,死後不要把我的屍體浪費了,要把肉剔下來,做成臘肉,交學費,孝敬給你師父,讓他多傳授你一些知識。”那子肉是個孝子,很聽母親的話。當天晚上,他母親就去世了,子肉謹遵母親的話,做了十根臘腸給我送去。後來我聽說喫的是子柔母親的肉,很過意不去,不過人肉是真香,要不許多神仙的坐騎都下界來喫人呢。我給子肉改名爲子柔。現在我還回味。不知道三河在那找的人肉,還真對我的口味。

        我正要享用,從外面來了一個小孩,是石雲騰的小兒子,叫石勤,有個七八歲,他是隨着母親來上香的,他母親先去正殿給玉皇大帝磕頭,石勤在一旁玩,不知怎麼就鑽進了我的屋子,那孩子也是好長時間沒有喫肉了,看到桌子上的幾塊肉,抓起來就往嘴裏塞。

        石三河從茅房回來,不見了肉,見石勤手裏拿着一塊肉喫的起勁,說道:“石勤,你給我吐出來,還我的肉。”石勤哧溜跑了出去,奔向媽媽。石勤的母親聽見兩個孩子爭吵,趕快過來。

        石三河說道:“你家石勤偷喫我的肉,趕快還我。”三河知道說話的功夫石勤即將喫完,焦急起來。這時的石勤躲在母親後面,最後一塊肉已放進了嘴裏。石勤喫的快,一塊都肉噎住了,他憋得小臉兒通紅,還有幾個上香的也趕快過來幫忙,一個叫閻修的村民趕快用手指掏出了他嘴裏的肉,並送往衛生室,沒走多遠,石勤就死了。石三河和石雲騰的仇結下了。這件事兒石三河內疚了好長時間......

        我看到,石勤死了,不虧,該死,誰讓他偷肉喫,我還看到,閻修把從石勤嘴裏挖出的那一塊肉偷偷的吃了。

        災情控制不住了,凡是能喫的都讓人吃了,不知誰說道:“石桂生家還有一條狗,把狗吃了吧。”那時的人們不敢喫健康的大牲畜,因爲還要爲來年生產做畜力,一些公狗、公雞等都被喫完了。石三河聽到後趕快跑回家,摟着親愛的狗,說道:“狗呀,我救不了你了,你趕快向山上跑吧,要不人會把你給吃了。”

        那狗聽到了石三河的話,眼淚汪汪的,迅速的向後山跑了。這時,來抓狗的人到了,沒有抓到狗,人們把怒氣發泄到石三河的身上,石三河捱了一頓揍,他趴在石桂生的懷裏哭了。

        石桂生說道:“孩子,不要哭了,能活着就已經很幸福了,我是個已死的人,將來你要入黨,聽黨的話。”

        石三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縣裏的幾個糧倉也都被水淹了,糧食都出了芽,已經沒有糧食可以食用了,國家從外地緊急調糧,可受災的太多了,也不知道糧食什麼時候能到。

        61年11月,知縣石驕把一點玉米運到了石屯,大人每人分10斤,孩子每人分5斤。這些糧食可要喫到開春。石桂生家分了15斤。回到了家,石桂生說道:“孩子呀,你的命苦,誰想竟遇到災年。”

        石三河說道:“父親,我給你說個事兒,這幾天,我在山上挖了幾個鼠洞,挖出了一點糧食,咱們就捏個過吧。”

        轉眼就到了臘月,石桂生也日漸消瘦,玉米是論粒數着喫。石三河每次從外面回來,都說不餓,爲的是給父親省下糧食。一天石桂生悄悄的跟着石三河,只見石三河偷偷的跑到聖人寺。聖人寺的僧尼已經跑完了,神像長期沒人打掃蛛網亂纏。石三河搬着一根神像的胳膊,走到河邊,洗去泥沙,剩下一把米粒,豆粒。石三河把一丁點糧食裝進口袋回家了,一到家喊道:“父親,我來了。”掏出米粒放進鍋裏。老人看着懂事兒的孩子,罵道:“不睜眼的老天呀......”

        石三河也是偶然發現的,他經常在廟裏玩耍,一天他在如來神像身邊發現了一顆黃豆,還是炒熟的,他放在嘴裏吃了下去,他心想怎麼會有黃豆,他發現了祕密,是從神像的身體內掉下的......石三河說道:“看來是佛祖動了慈悲之心,要捨身救人了。”

        石三河在神像上淘到糧食的事兒被人知道了,一時間聖人寺人頭湧動,有人竟摟着一個神像直接啃了起來。我被人的瘋狂舉動驚呆了,這是人嗎?石三河的狗還知道救主人一命,這些人呀......我又開始嘲笑那些泥塑的玉帝、如來、三清.......你不是高高在上嗎?人不是一直把你們奉爲神嗎?他們不是見了你們就磕頭嗎?現在怎樣?我高興起來。利,莫大於治,害,莫大於亂。就像是古代的皇帝,你能給老百姓喫的時候,老百姓會給你磕頭,給你交稅,一旦你的管理失敗,老百姓就會起來造反。古往今來,大部分的農民起義不都是爲了喫飽肚皮。現在的人已經野獸不如了。我暗自慶幸,當初要是石雲騰把我也做成泥土塑像,估計也是同樣的命運。

        人在快要餓死的時候,不但喫人,還喫神。

        喫土也叫喫神土,神土就是塑造神像的土。咱們先介紹一下神土。在塑神像的時候,會用糯米粉、麪粉等糧食與粘土混合,還用五穀炒熟混在粘土裏,經過晾曬,滾壓,混合等程序,然後加進艾絨,等香料。一般,豐年塑像用的糧食就多,而塑像一般都是豐年做的,災年喫不飽,誰還有心思供奉?因此,每一個神像都是一座糧食寶庫。

        石三河對喫土總結了一套經驗,以前他是把土放進水裏沖走泥土,留下糧食,畢竟糧食太少。後來,他發現泥土裏有時會有一點麪粉,那是當初塑像的時候沒有攪拌均勻留下的,於是知道土裏也有精華。他把泥土放進鍋裏,加上火熬製,熬上一段時間,撇去上面的清湯,再加水熬製,再撇清湯,石三河用這個方法能把土裏的麪粉、糯米粉提取出來,這段時間石三河父子一直靠這生活,糧食省了下來。他把省下的糧食偷偷的放到後山,等狗來喫。狗有時候還會給三河弄幾隻田鼠。再後來,人們捕獵緊了,狗也不敢露頭了,石三河還是會在老地方給放一點省下的糧食,不過狗再也沒有出現過。

        石三河恨閻修,是他把這喫土的祕密泄露的,石桂生給了閻修一碗粥,閻修吃出了甜甜地糯米味道,心想:“怎麼他們還會有糯米?”他偷偷的觀察了石三河幾天,終於發現了祕密。閻修沒喫幾天,就被他媳婦這個長舌婦給傳了出去。於是有了村民搶神像。

        石三河看着瘋狂的人們,心想:“本打算,能熬到明春,這樣下去,幾天就完了。”他趕快跑到石雲騰家,向他彙報,石雲騰正在頭疼糧食的事兒,他兒子石驕在縣城捎來話說:“城裏面也不好過,正在想辦法解決糧食與過冬的事兒,如果解決不了,就讓他下臺,有人能幹。”

        石三河跑過來打斷了石雲騰的思路,他狠狠的瞪了石三河一眼。石三河把情況一說,石雲騰有了主意,馬上給兒子捎信,喫神像。石三河看着石雲騰一驚一乍的,不知所以。石雲騰說道:“小子,你立功了。” 

        石雲騰組織人奔向聖人寺。石雲騰說道:“大家都不要亂,我來給大家說一下,神像人人有份。你們只知道把神像土弄到家去,卻不知道神像土的喫法......”石雲騰把石三河的喫法給大家說了一下,然後在聖人寺支了兩口大鍋,提取糧食,弄點野菜熬粥。凡是家庭有點餘糧的富戶,是不會喫這種神像粥的。

        一天,村民在推翻神像的時候,在一個彌勒佛的肚子裏發現了幾百斤糧食,暫時解決了饑荒問題。那時候,人們在塑像的時候,認爲神仙也喫飯,會把一些五穀雜糧炒熟,裝進袋子裏放在神像的肚子裏。

        石屯村這種喫神像土的方法迅速的在全市流行起來,有幾個大的神像肚子裏都發現了糧食,石驕因爲這個發明還上了報紙,很快就調任市裏當知州了。

        事後,石雲騰感謝石三河,他把石三河叫來,說道:“三河,你是怎麼發現神像裏的糧食的。”

        石三河說道:“那天,我餓的快要死了,就不知不覺睡着了,我做了一個夢,聖人寺裏的孔聖人給我說,如來佛祖的身上都是糧食,我才知道的。”

        石雲騰說道:“你真是個苦命的孩子,我兒子要有你一樣聰明,就好了。”原來石雲騰有三個孩子。老大在縣裏當知縣,老二有點渾噩,老三也很聰明,可就是給噎死了。

        石三河立刻跪下說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就給你當乾兒子,我知道你恨我的肉噎死了我三兄弟......”

        石雲騰把他拉起來,三兒剛死的時候,石雲騰還恨石三河,過了一段時間就慢慢忘了,再說是自己的兒子嘴饞,怨不得別人。就說道:“好吧,我認下你這個義子了。”

        人們一開始喫神像,我們神仙坐不住了。晚上我們召開會議。會議一開始,他們把矛頭直接指向我,如來說道:“孔老綠,都是你惹得禍。你在報私仇。”   

        我這外號已經好多年沒人敢叫,如來是外來的神仙,知道些我的往事兒,但也是一知半解的。我原諒了他這次的大不敬,因爲他們的道場都受到了損壞。

        三清和玉帝都以爲我會生氣,臉都變了色,三清聽到如來如此羞辱我,罵道:“小釋,你給我住口,孔聖人是你能罵的嗎?”

        如來知道失口說道:“孔聖人,對不起了。但是,爲何你用黃豆放在我的身邊,引誘石三河來喫我。”

        我說道:“你經常自詡割肉喂鷹、捨身救人,難道是裝出來的?我還真不知道。”

        如來氣的身發抖說道:“你是個小人。”

        我看着玉帝說道:“我就是個小人,怎麼了,有些大人只會撿別人剩下的玩意。”

        玉帝的臉紅了說道:“老二,往事兒休要再提,說吧,怎樣過難關,你看我們的都被破壞了,只有你孔子像是掛軸的,保存了實力。”

        我說道:“老張,(玉皇大帝姓張)休要找責任,都是你種下的因,纔有今天的果報。你們看給我的供奉多,生氣了,你偷偷的讓你的手下,要不下大雨,要不大旱,百姓快餓死了纔會喫你們,你看吧,一會兒閻王還要告狀,地府的牢房已經鬼滿爲患了,讓他們投胎,都不去,剛下一個,過幾天就上來了,爲何?飯都喫不飽,剛生下的孩子誰顧上養呀?你問問土地,前幾天那個,剛生下的孩子就扔亂墳崗了,被鷹叼吃了,那鷹就是老釋放的。”

        一會兒,閻王來了,他的路遠,來的慢。閻王說道:“玉帝呀,給想想辦法吧,沒法幹了。”

        玉帝一瞪眼說道:“老閻,不能幹就離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鬼到處是,黑白無常那個都能幹。”

        閻王委屈的說道:“要不再蓋幾間鬼牢?”

        玉帝說道:“不要着急,大亂後必有大治,你去和那些鬼說吧,讓他們去投胎,明年都是好收成。誰要是賴在那裏不走,就讓他投豬胎,牛胎......”

        玉帝說:“老土,你這些天還好吧。”

        土地爺說道:“你們都是在寺廟得供奉,我在荒郊野地,人們早把我忘了,我能到現在,多虧了一條狗呀,那是石三河的狗,它被逼、逃了出來,經常的給我叼一些乾果,肉類供奉一下。老閻,你得給這條狗延長壽命。”

        閻王看看玉帝,玉帝說道:“加吧,獎勵一下。”

        閻王說道:“按照狗的最長壽命,讓它活20年吧。”

        土地說道:“真小氣,再加5年。”“三年,就三年。”閻王說。

        土地說道:“好,三年,就(九)三年,三加三九二十七,好的,就讓它活三十年,謝謝老閻了。以後狗給我的供奉我也分你一半。”

        玉帝說道:“好了,不爭了,30年。你們看看,人還不如狗有情義。”

        我說道:“本來就是,咱們的老師三清說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咱們對待萬物,如同對待狗一樣。”(這句話時老子在道德經裏說的,三清是老子的徒弟,也可以說是老子的化身。)

        三清說道:“放屁,我的意思是天地對待世間萬物是一樣的。你們自封儒家,學了個一知半解,就會歪曲事實。”

        我說道:“還不是當年你不願教我了,要不我能得到你的真傳?你又何必化作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三清來裝模作樣。”

        三清還要解釋,玉帝說道:“不爭了,我下旨,弄幾個豐年,過後好好給你們重塑金身。散會。”

        19.1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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