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爲家》:“你有什麼權利批評我,你有我這種處境嗎?” 1、贊恩說:生活是一堆狗屎

從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開始,有超過400萬敘利亞人逃往國外,760萬人流離失所。

兩年前,看到一則新聞,敘利亞難民在邊境艱難求生,因大多數家庭男人戰死,婦女和孩子們生活難以爲繼。因此,很多未成年的漂亮女孩們被迫、或者自願標價出售。

阿拉伯人以拯救之名,用極少的錢就可以把這些女孩帶走 。女孩可能被放到黑市繼續販賣,淪爲奴隸,也或者被這些男人帶回家結婚,但她們別無選擇,只要能活着……

湧入黎巴嫩的難民,甚至爲了生存,健康的人願意出售自己的人體器官,一隻眼,或者一個腎……

黎巴嫩首都貝魯特,作爲中東規模最大、最興旺發達的商業、金融和文化旅遊中心,被稱爲“中東小巴黎”,這是一個物價和經濟各方面都比較發達的城市。2015年,約有5.4萬名來自敘利亞的巴勒斯坦人被迫暫居於黎巴嫩。

電影中贊恩不能以敘利亞難民身份正常領取聯合國人道部門救濟,他專門練習如何解釋自己敘利亞身份,從這裏可以看出,贊恩一家應該是來自於巴勒斯坦的難民。

他們和所有難民一樣,不能享受這個城市的繁榮,是被政治邊緣化的人羣。因爲各種歧視性的法律,各式權利的剝奪,限制了他們從事職業的資格、以及獲得水和電的基本人權。因此,這裏的人所要面對的生存挑戰,其實和邊境的難民差不了多少。

孩子,竟然成爲絕境下的生存工具,會不會似曾相識?站在孩子的角度,生而不養,父母表現出令人絕望的“愚昧”,他們是否可以得到一份同情和諒解?電影最後也沒有做出解釋……

1、贊恩說:生活是一堆狗屎

我只記得暴力、侮辱或毆打、鏈子、管子、皮帶,我聽過最溫柔的一句話是“滾,婊子的兒子”“滾,你這個垃圾”

電影原名爲《迦百農》,意爲耶穌的城,這是非常遠古的拼法,在法文,包括英文當中,都解釋爲“亂”,意爲不規則的東西,混亂的拜訪。改成《何以爲家》,電影整體的意義則站在了不一樣的角度,有了來自世界充分的同情。

12歲的贊恩因爲持刀傷人被判入獄,在人權組織和律師的幫助下,贊恩對法官說:“我想起訴我父母”—“爲什麼要起訴父母”—“因爲生了我”。

父母生了我,難道不是應該感恩嗎?你沒聽錯,贊恩不感恩,他要父母知道自己生了他是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鏡頭切回貧民窟裏,贊恩和孩子們拿着用自己做的假槍模仿戰鬥,他們惟妙惟肖的表演,在破舊的街巷映襯下,中東戰爭的陰影緊隨而來,使人不由想起《血鑽》中的童軍,他們無所畏懼,持槍掃蕩殺戮,這些沒有家長管束,營養不良的孩子們,讓電影瞬間進入一種悲哀壓抑的氛圍中。

12歲的贊恩是家中長子,他還有五個弟弟妹妹。他的父母是被政府下令驅逐的人,無法工作,只能靠做一些非法的事情來獲取金錢勉強度日,爲了不被房東趕出去,他們委曲求全,對房子漏水等不敢有任何抱怨。

贊恩沒有合法的身份證明,不能接受當地已經算很進步的義務教育,他只能在雜貨鋪打雜,搬煤氣罐,送貨等,或者揹着弟弟和妹妹們在街邊賣果汁,以賺取微薄的收入維持家用,還要忍受父母無休止的責罵。

三十多歲的雜貨鋪老闆,每次都拿點糖之類的讓贊恩帶給媽媽,或者給他11歲的妹妹一些禮物,贊恩在路上把給妹妹的那份直接丟到垃圾桶去了,對這件事表現了絕對的排斥厭惡。

很多人說他表現得太成熟,像個小大人。我覺得這樣理解是不正確的,恰恰是表現了他的純淨,他的天真,還沒有學會對生活妥協,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好惡做事,執着而堅定。

他的這些反應只說明,在難民中生活,12歲的孩子應該見識了足夠多女孩的悲劇,對成年男人的心思,他敏感的知道用意,他用最純真的心態,保護着11歲的妹妹薩哈。

當看到妹妹睡過的地方有血跡時,他明白了妹妹到了生理期。妹妹啥也不懂,但贊恩卻明白,如果他的媽媽知道了這件事,迎接薩哈的將是悲慘的命運。因此,他爲妹妹洗乾淨了褲子,並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給妹妹墊着,並教妹妹要隱藏好這件事。

這不是早熟,這是環境教會了他這些,但不可否認,贊恩是個有思想有個性的孩子,在壓迫下沒有沉睡,他在努力抗爭。

但最終,他也沒有阻止父母把妹妹送給雜貨店老闆做妻子。不管他如何懇求,他的媽媽表現得很麻木,在薩哈送走的那個晚上,有個短暫的鏡頭表現了父母的哭泣,似乎也說明,面對生活的艱苦,爲了薩哈不餓死,他們痛苦地做了自認爲無奈正確的決定。

就像贊恩的母親面對律師的質問,聲淚俱下的說:“你有什麼權利批評我,你有我這種處境嗎?”

2、爲什麼越貧窮越願意生孩子?

薩哈最終因懷孕大出血死亡,離家出走的贊恩,在回家拿身份證明時痛苦的發現,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證明,連出生年月都沒有,他們是沒有任何尊嚴和希望的活着。

“你兒子還沒出生就死了,他並不存在,即使是番茄醬也有名字,有生產日期和保質期,而他沒有。”

在知道妹妹不在了,他徹底爆發了,對這個世界表達了他所有的憤怒,拿着刀衝向了那個害死他妹妹的男人。

可真正令人悲哀的是,服刑期間,贊恩的媽媽告訴贊恩,她又要給他添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如果是女孩,將取名叫薩哈,他的母親天真的以爲,這可以慰藉贊恩受傷的心靈,走在不同平行線上的母子,一個心在滴血,一個在祕製樂觀。

爲什麼越貧窮也要生孩子?是一種怎麼的思想在支配着他們?

不妨回到我們熟悉的時代去,從解放初期到六七十年代,我們的前輩們也同樣經歷過這樣的選擇,食不果腹,卻從來沒有畏懼生孩子,每家每戶差不多都四五個孩子以上。

聽老人們講的理由是:一,沒有避孕措施,懷了只能生;二,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勞動力,又不要什麼養育成本,一碗粥或者野菜糊弄幾年就可以幫着幹活了,大的還可以帶小的;三,本來就沒錢,再沒人就真的啥也沒有了,以後老了地沒人種了,就真的會無依無靠,因爲種地需要男孩,所以重男輕女嚴重;四,人多力量大,只要有一個出息了,就能幫襯一家子。

贊恩的父母大致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整個環境都是這樣子,人要從中覺醒,認識到錯誤是比較難的。至少,到現在也沒有人會去批評我們的前輩們有什麼不對。

那個時代成長的孩子,普遍接受教育的程度都低,多數人的童年都經歷過食不果腹、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艱苦,可是,我們從不覺得那是早熟,相反,與現代孩子的思想比,那時候的人,思想是未進化的純真樸實。但那時候七八歲的孩子已經會打豬草、燒火做飯了,擔當和早熟,還是有點差別的,贊恩所做的,恰恰也是這樣。

如果,我們在現代優越的社會環境下,去評判我們前輩們看似“愚昧”的價值觀,是不是會顯得傲慢和無禮?所以,贊恩的媽媽纔會用悲憤的態度迴應:你有我這種處境嗎?

我想,我們要是這樣做,我們的前輩們也一樣會這樣怒斥的。

除了本身的宗教指導難民家庭要多生孩子外,他們的目的,比我們的前輩們來得還要複雜些。在中東國家,特別是黎巴嫩,因爲長時間的內部動盪和周圍國家的戰爭,難民問題存在已久,很多人爲了生存,通過黑市偷渡到別的國家的交易慢慢形成,贊恩離家出走遇到的拉希爾,就是通過黑市造假自己的身份證明,販賣人口更是最正常的存在,甚至,有些難民女孩主動通過黑市去出售自己,期望能找到保證溫飽的生活。

多生孩子,男孩可以打工賺錢,女孩可以賣給本地人換錢,還可以按人頭多領救濟,還可以幫自己養老,實在不行,還可以幫照顧小的孩子,總之,多生孩子對於他們來說,總不喫虧。

但對這些孩子們來說,則完全相反,純潔的生命,沒有得到過愛和親情,從懂事開始,就無法體會人間溫暖,永無止境的黑暗,同樣在等待着未出生的生命,這是一個地獄,贊恩對媽媽又懷孕了,表達了深深的悲哀和憤怒,對她說:“既然你沒有生養他的能力就不要生下來,不然他以後就會和我一樣。”

贊恩說:“我住在這裏的地獄,我像一堆腐爛的肉。”

所以,對於難民營裏,他們被迫的“愚昧”掙扎,唯一能批評他們的,只能是他們的孩子。世界上任何身處文明社會的人,除了去幫助他們,人們沒有發言權去批判他們的“愚昧”,因爲,我們不是他們,不經他人苦,有什麼資格去他們的世界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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