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拾碎記(31)

人生是爲了求個好死

 我們很多人啊,不相信因果,所以纔有那句:“衆生畏因,菩薩畏果”。菩薩比衆生看得更久遠啊。

小時候看村裏的人家請道士打齋,神壇上掛着許多天尊和菩薩的神像,也掛出人入地獄後受盡折磨的圖像。每每此時,老人們就指着地獄的圖像對我們小孩子教導,要多行善積德,不然下了地獄以後,就要被割舌頭、鋸身體、下油鍋、上刀山、下火海……

當年少不更事,不信,覺得地獄在哪裏呢?死去的人沒一個回來過,說起過,地獄是虛幻的吧,根本不可能存在,是騙人的迷信一類的東西。

 後來長大了,慢慢地經見多了世事,開始相信因果,過了不惑之年後,便開始敬畏因果了。於是開始感慨自己智慧不夠,活了一把年紀,才領悟一些事情。像蔡志忠那樣, 自認爲早早就到達彼岸的人,他的慧根是多麼深厚啊。

地獄其實不必到地下尋找,人間就有了呀。人間的地獄在哪裏呢?在醫院裏、在監獄裏、在 各個災難的現場裏啊。在那些地方,人被分屍的、鋸腿腳的、挖眼的、換肝的、換心的、掏腸子的,哪種情狀不跟我幼年時看到的道士掛出的十殿閻羅圖一樣呢?只是世俗中人,很難通過十殿閻羅圖,通過現實世界,領悟聖賢教人收心養心培德的深遠旨意。

我母親曾對我說,做屠夫的,到將死之時,都是很痛苦的,爲了減輕他的臨終痛苦,可以在其牀下放一水盆,水盆裏盛上半盆水和放一把殺豬刀,這樣以前被他殺的畜生(債主)就可以來報仇,借那把刀將他殺死,讓他快快死去。母親說過也就說過了,我卻一直記得這事兒。

前天,村裏有個遠房堂叔,是做了一輩子屠夫的,今年上半年查出得了胃癌,花了不少錢醫治無效,後來因爲劇痛的原因,趁看護他的兒子們不注意,自己剖開肚子,把腸子拉出來,然後死掉了,享年63歲。可想而已,他臨終前病痛的折磨是多麼不堪忍受,以致做出如此失去理智之舉。難道他的情狀,跟我母親說的,有點關聯嗎?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心裏真的爲這個堂叔難過。

人的一生啊,來時由不得自己,活生生被父母生下來,死的時候,也是這麼身不由己,這麼無能爲力。人能快快樂樂地活着,痛痛快快地死去,那真算是一種好解脫了。難怪曾仕強教授說的:人生就是爲了求得好死。有多少人,到老了,不能自理,把自己能上衛生間看成是幸福,這樣簡單的幸福,對於年輕力壯的人而言,顯得不可理喻,可人到老了,卻顯得那麼難能可貴。

人啊,能夠把做子女、當父母的責任盡了,能清醒地交代後事,像瓜熟一樣蒂落。“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 ”的,纔是真正的大幸福大自在大解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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