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生活中的變量(12)

老周是我的合法丈夫,和我躺在同一張牀上一起度過了十幾個春秋。這麼多年,我從老周身上領悟到了一個爲人處世的哲理:別和閉着眼就能打呼嚕的人較真。


我對老周的意見很大,買個二手車琢磨了好幾年,他不喜歡出門,典型的宅男,又花了幾年擔心車放在樓下被停壞了。


我不曾仰望過什麼,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婚姻走到了宇宙的盡頭,其實那是世俗的入口,令人窒息和絕望。女人是天生的幻想家!


就這樣過了些年,生活的經驗告訴我腳踏實地最安全。老周近視眼,小毛驢當摩托騎,經常風馳電掣地衝到交警眼皮底下交罰單,像一隻不聽話的驢固執地走向紅綠燈。


這樣的經歷助長了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情,我開始在四面牆對立的天地裏爲他未雨綢繆。兩年前的盛夏,老周囁囁喏喏地告訴我他在喫抗抑鬱的藥。


我很平靜,這種平靜來自內心那個孤獨了多年的自己,好像心牆在等待某種撞擊,更確切的說是一種後知後覺。


回首十幾年的崢嶸歲月,我驚奇的發現老周沒有特別的愛好,他僅有的精力被瑣碎的家庭生活和工作分崩得所剩無幾。他成功塑造了兒子童年時期最喜歡的卡通動畫人物懶羊羊,然而兒子已經蛻變成了一位青春少年。


老周在醫生的建議下在戶外跑步了一段時間,後來沒再堅持。我只好鼓勵他培養一個愛好,老周鋼筆字寫得好看,於是,我在網上訂了宣紙和字帖給他練習。老周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終無果。


我不能接受一個人終生沒有一個喜好,是多麼的寂寥,猶如廢墟上常年長不出一株新芽一般荒蕪。屬於我們的時代並沒有完全過去,不必把過去過早地沉澱於內心,讓自己僵化般老去。


也許是我的祈禱有了迴應,日子久了,老周也覺得無趣,他終究想做一些反抗,反抗這平淡似水的流年。他張羅着種了很多的花,買了很多花種、花盆、花肥,花架上擺着各種各樣的迷你花,有些還是一片葉子。


我問老周:“這些花好養嗎?”他懶洋洋地回道:“好養,都是些懶人花。”我頭一次瞥見了乾旱的裂土源自那一盆又一盆的懶人花。


臨睡前,老周按我的要求把500關在了隔壁房間,500嗚咽着嗓子喊了半夜,老周不忍又打開了接納它的房門,我氣得七竅生煙,老周安撫道:“回頭我給它買個電熱毯裝在它的新窩裏,以後就不會再爬我們的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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