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狂風暴雨的寒夜我從蒙得維的亞啓航。
拐過塞羅的時候,
在上甲板,我丟下了一枚硬幣,
它熠熠發光,又沉入泥漿,
一件光明的事物,被時間與黑暗吞沒。
我感到,我做出了一件不可挽回的行動,
在這顆行星的歷史中加入了
兩個連續的,平行的,或許無限的系列:
我的命運,它是由憂懼,愛與徒勞的興敗組成,
以及那個金屬圓片的命運,
流水將把它帶到溫柔的深淵
或是茫茫大海,大海仍在齧咬着
薩克森人或維京人的贓物。
我睡夢與警醒的每一個瞬間
對應着那盲目的錢幣的另一個瞬間。
有的時候我心懷愧疚之感,
有時,則是嫉妒,
因爲你置身於時間與它的迷宮,像我們一樣,
卻一無所知。
一個詩人的生命不會有什麼成就,他的力量,來自於所有他不曾做過的事,來自那些他滿腹“不可企及”的時刻。他感覺到了存在的不便?那他表達的能力會因此而增強,他的氣息會益發舒張。
詩歌表達的是我們不可能擁有之物的本質;它最終的意義在於:一切“時刻”都不可能。
——齊奧朗
小黑孩
威廉 布萊克
在南方的荒野我媽把我生養
我是黑的,但是啊!我的靈魂卻潔白,
英國的孩子潔白地像天使一樣,
可我是黑的,像是被掠奪去光彩。
在一棵樹下我媽教導着我,
坐下來,白晝尚未炎熱,
她把我抱上膝頭親吻着我,
用手指着東方,開始對我說,
看那升起的太陽:上帝就在那裏居住,
放射着他的光,散發着他的熱。
人和獸,花朵和樹木,
接受着黎明的舒暢,中午的歡悅。
把我們安置在地上一點點空間,
讓我們學着承受一點愛的光線。
這黑黑的軀體和這被太陽曬焦的臉,
不過是一朵烏雲,像廕庇的叢林一片。
因爲等到我們的靈魂學會忍受酷熱,
烏雲便將消逝,我們將聽見他的聲音,
說:走出叢林,我的愛,我的寶貝
像歡騰的羔羊般地圍繞着我金色的帳篷。
我母親就這樣講了,還親吻了我。
我就對小英國孩子也這樣講。
當我脫離了烏雲,他離了白雲,
我們就圍着上帝的帳篷歡騰如羔羊。
我將給他遮陽直到他能忍受酷熱,
高興地倚靠在我們天父的膝前,
那時我將站起來將他的銀髮撫摸,
我將像他一樣,他也將對我眷戀。
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
艾米麗 狄金森
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
你也是無名之輩嗎?
那我們就是一對了——別聲張!
他們會把我們趕走,你知道。
成爲有名人物,多麼可怕!
多麼乏味啊,像只青蛙,
整日把你的名字
向那仰慕你的泥沼唸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