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傲慢
01
“這樣的員工，我們還有必要留嗎？”公司主管把手中的中性筆砸向攤開的會議記錄本，雙手抱胸，向後一靠，掃視了會議室裏參會的幾人。
一陣沉默，沒有人應答。
“怎麼不說話？”主管表情嚴厲，掃視周圍後，繼續開口道，“我給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機會，好話說盡了讓他改，可是他呢？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今天，必須討論出一個結果，我建議解聘！”
又是一陣沉默，還是沒有人應答。
“如果沒有人反對，這事就這麼定了，大家在會議記錄本上簽字通過，我們就發通報解聘這個員工！”看來，主管這次準備動真格的了。
這個員工叫李東，來公司半年多了。他這人心眼兒不壞，與同事關係相處得也融洽，就是人比較懶散，哪天早上起不了牀，就不着急來上班，墨跡到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地到位；遇到不喜歡乾的工作，就拖着不幹，主管催了又催，罵了又罵，就是不好好幹活。
一方面，現在正是部門用人之際，一時半刻招不到合適的人，爲了正常運轉的需要，需要留着李東繼續工作；另一方面，現在這員工不認真工作，被其他員工學去，都不好好幹了，隊伍就沒法帶了。主管也是權衡再三，不得已纔拿出這壯士斷腕的勇氣，打算就此剎住這不認真工作的歪風邪氣。
“好，我們就這麼決定了吧！”主管最後確認，手放到本子上，打算起身散會。
“主管，要不再找他談談吧！畢竟現在是用人之際，還是慎重一點兒好！”最後一刻，李東的直屬上司劉明坐不住了，鼓起勇氣提議道。
“談話？我都不知道跟他談了多少次了，跟他擺事實講道理，跟他說軟話放狠話，可他呢？就是軟硬不喫，油鹽不進！”主管有些惱了，說話的聲音也提高了一度。
“我再試試，如果他還是這個樣子，咱們就解聘他！”直屬上司劉明表情堅定，認真地建議道。
“好！現在去談，一個小時後給答覆我，如果他就是這樣不知悔改，直接解聘，再不留餘地！”主管站起身一拍桌子，表情決絕地最後定下了這件事，然後拿上會議記錄本，瀟灑地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在坐的幾位都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鬆弛了下來。劉明手心裏捏了一把汗，又隱隱有些後悔扯過這一團亂麻，萬一談不好，不就徹底丟人現眼了。
02
散會後，劉明來到李東辦公室，面帶微笑地拉起李東說：“兄弟，走！有點事跟你講！”
李東一臉懵圈，茫然地跟着劉明走出了辦公室。
劉明把李東安排在自己小辦公室的沙發上，關上辦公室的門，坐到李東旁邊，開誠佈公地說：“兄弟，剛纔老大說要解聘你！”
“哼！她對我說這話已經不下十次了，耳朵都起繭子了！”李東不屑地說，“她倒是動手呀！”
“這次，恐怕是真的！”劉明認真地看着李東，煞有介事地強調，“她要走程序了！”
“——”李東沉默了。
“李東，咱倆一起共事也有半年多了，你咋樣，哥心裏最清楚！論能力，你完全能幹好！”劉明緩了緩說道，“但是，你這工作態度？想來了就來，不想來就睡到日上三竿纔來。”
李東砸着頭，不啃氣，等着劉明繼續往下說。
“兄弟，你這樣，走到哪兒都說不過去呀！要擱其他公司，早把你開除了！”劉明頓了頓，繼續說道，“咱幹活得憑良心，幹活拿錢，不好好幹活，怎麼對得起那份薪水呢？”
李東聽到這話，猛地擡起頭來，眉頭都皺成了一堆，嘴巴都擰到了一起，欲言又止。
劉明看李東這表情，忙調轉了話頭：“好好好，咱們不說公司，說說你。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領導要解聘你，到時候你上哪裏掙錢去？”
“哇！天下之大，竟沒有了我容身的地方？”李東滿臉的不屑，彷彿他從這個門出去，馬上就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一般。
“知道你能力強，但咱們不能裸辭呀！”劉明想了想，說，“眼下，你還是得改改身上的臭毛病，好好地跟頭兒道個歉，把這個月薪水混到手吧？兄弟，我是爲你好呀！今天我們開會，你是沒見頭兒那份決絕，好像現在馬上就要解聘你！我擔着風險攔下來，完全是爲了兄弟你呀！”
李東聽到劉明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心裏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了。他掏出自己口袋裏的香菸，自顧自地點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哥，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只是這工作乾得很沒意思，天天坐在辦公室就想辭職。”
“想想生計，想想家中父母，別老整那些有的沒的。”劉明拍了拍李東的肩膀，耐心地勸慰道。
“哥，聽你的，老老實實上班，先把活兒幹好，再想後路。”李東吐出嘴裏的煙霧，緩慢而堅定地對劉明說。
“好！這就對了！現在，你去跟頭兒道個歉，保證好好工作，咱們先亮明態度，把事情做好！”
李東掐滅菸蒂，衝劉明點了點頭，起身走出了劉明的小辦公室。
李東去找主管，在主管辦公室談了很久，把立即執行的“死刑”改成了“緩刑”。
03
十天後。
“李東，你再不來上班，我就開除你！”主管河東獅吼，在電話裏衝李東咆哮了一句，然後憤憤地掛了電話。
李東躺在被窩裏，聽完這句咆哮後，再也躺不住了。
“老巫婆，我現在就去辭職！”李東沖天花板喊了一句，一骨碌翻身下牀，穿上衣服就奔公司去了。
李東風風火火趕到辦公室，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收拾了一下私人物品，通通裝到一個紅色的袋子裏。李東起身，提起紅色袋子，看了看周圍的同事，瀟灑地衝周圍同事揮了揮手：“同事們，再見了！”
“你要走了？”同事小敏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李東，“我們大家捨不得你！”
“嗯，我現在去寫辭職報告！”李東決絕地點點頭，轉身離去，背影瀟灑極了！
主管辦公室裏——
“你看看 你看看，上次劉明找你談過話了，你呢，也向我承諾要馬上改正，讓我給你機會！可現在，你看看你的表現？列出來的那些問題你改了嗎？你有一條改正了嗎？”主管生氣地看向李東，語氣極其不滿。
李東提着紅色袋子，站在主管辦公桌前，看着主管怒氣衝衝地衝他吼，感覺主管那稀碎的唾沫星子都要噴到他臉上了。
主管拿出早就打印好的解聘合同，忽地一下拍到了李東面前。
“簽字！”主管表情決絕地說，“從這兒走出去，你想幹啥就幹啥，我是不會再管你了！”
李東的眼睛看向那份白紙黑字的合同，竟發現那些字兒一個個扭動起來，跳着向他奔過來，避着他往後推了一步。
“主管，我錯了！”李東無力地低下了頭，在主管的氣勢下，在合同書的威壓下，整個人都矮了一大截，他收起了起牀時的那份志氣，唯唯諾諾地看向主管，輕聲說道。
“這話聽你說上百遍了！李東，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快點簽字走人！”主管的臉上，冷得像塊冰。
“主管，求你了！這次我真得會改的！”李東看看主管，又偷瞄了一下合同書，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彷彿那份合同是面照妖鏡，一道金光閃過，照得他原形畢露。
“籤！”主管從牙縫裏蹦出這個字，惡狠狠地看向李東，看得李東渾身一顫，打了個激靈。
李東嚇了一跳，腿都軟了，竟不自覺地跪了下去。“主管，我錯了！”李東埋着頭，聲音裏帶着哭腔，肩膀都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
主管被李東這一跪嚇了一跳，趕忙走到李東跟前，去扶李東。“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嘛！”
“家裏父母都沒有收入，指着我掙錢寄給他們過年呢！”李東哭着說，眼淚鼻涕都掛到了臉上，“求主管原諒我一次吧！我一定好好工作！”
“好好好，你先起來，行嗎？”主管一時心軟，答應了李東。
李東喜極而泣，趕忙起身，衝主管鞠了一躬：“謝謝主管！”
“這個合同我給你留着，等你下次犯事再籤，你回去吧！”主管緩和了一下語氣，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我一定好好幹！”李東擦乾眼淚，活動了一下面部肌肉，離開了主管辦公室。
當李東提着紅色袋子回到辦公室時，辦公室炸開了鍋。
“李東，你又回來了！不走了？”小敏喜出望外，“剛我們還在說呢，你走了，辦公室就沒有什麼歡樂可言了，大家都捨不得你呢！”
“沒事，沒事！”李東含蓄地笑笑，走到工位上收拾好東西，打開了電腦。
“吆！——我們的李東洗心革面了呀！這就開始工作了嗎？”小張手裏拿着水杯，向李東的方向飄過來，不鹹不淡地說道。
李東瞅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沒事，大家都是同事，一起幹纔有意思嘛！”小敏出來打圓場，生怕小張再說什麼過火的話。
李東沒有接話，埋着頭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