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元帝：壞人當道的社會，好人沒有好報 | 資治通鑑
圖 | 上林圖卷
今天我們繼續來講石顯的故事。
石顯的人生經歷，是那個時代的整個縮影。在他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獨斷專權的奸臣，是如何把整個社會給搞亂的。我們也能夠看到，在這樣一個時代裏面，好人是如何被陷害，而那些阿諛奉承，勾結朋黨的人，是如何上位的。
一、歹毒
公元前三四年，御史中丞陳鹹，看到石顯獨斷專權，對他非常不滿，於是不斷抨擊石顯。
御史中丞，相當於現在的監察官領導，職務顧名思義，就是對百官進行監察。一個有正義感，厭惡貪官污吏的人，自然會把石顯這樣的人視爲眼中釘。而反過來，陳鹹也相當於是石顯的肉中刺。雙方都想要掰倒對方。於是，政治上的權力鬥爭，就開始了。
但是，從雙方的力量來看，懸殊非常大。陳鹹不斷抨擊石顯，但是石顯彷彿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所有關於陳鹹的事蹟，都源源不斷地進入到石顯的耳中。例如，有人說陳鹹曾經向自己的好友朱雲，泄露宮廷機密。石顯馬上抓住這個機會，檢舉陳鹹與朱雲。
後果可想而知，隨着石顯的暗中操作，兩人的罪名坐實，雙雙被捕，並被剃光頭髮，充當苦力。
如果陳鹹沒有抨擊石顯，反而處處去拍石顯的馬屁，會有如此的下場嗎？肯定不會的，反而會平步青雲，扶搖直上。而好友朱雲，則更爲冤枉，不知不覺中，成爲了無辜的犧牲品。
陳鹹究竟批評了石顯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但如果僅僅因爲批評了別人，就被逮捕，就被侮辱，甚至充當苦力，這樣的社會，我們稱之爲“白色恐怖”。就如同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政變，清算共產黨人一樣。
石顯這個人，害人的手段多，而且歹毒。所有的大臣，都變得非常忌憚，畏懼他，甚至是不敢多說一句話。看到京房、陳鹹這些人的下場，誰還敢得罪石顯呢？況且，石顯還與五鹿充宗、牢梁等人勾結，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那些聽他們話的人，攀附他們的人，都能夠得到好的發展。而那些得罪他們的，都沒有好下場。
民間甚至還出現這樣的歌謠：“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纍纍，綬若若邪！”意思是，你一定是五鹿充宗、牢梁、或者石顯的人。否則，身上怎麼能夠有那麼多的官印、佩帶。言下之意，就是說，只有你是他們的人，纔有可能做大官。
二、預防
爲了防止自己的權力受到威脅，也爲了更深程度地剝奪皇權，石顯更進一步。他向漢元帝建議說，有時候自己辦事太晚，宮門已經關閉了，希望能夠借用皇帝之名，讓宮門打開。漢元帝想都沒想，就同意了石顯的做法。
在漢元帝心中，石顯之所以晚回宮，一定是勤於政事。有這樣的大臣輔佐在自己身邊，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漢元帝不明白，宮門門禁，相當於是保護皇權的一道關卡。這道關卡，只有皇帝有權力自主開關。而石顯則通過蠱惑漢元帝，拿到了這把鑰匙。這就好比，一個小偷，裝成是好人，拿到了好人家裏的鑰匙。那麼，他想什麼時候進入房子裏面偷東西，就什麼時候進入。
爲了檢驗漢元帝是否真的放權給自己，有一天，石顯故意推遲迴宮，隨後對守衛說自己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守衛不敢怠慢，開了門給石顯。有人上書給漢元帝，說石顯假傳聖旨，私開宮門。
漢元帝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舉動，將奏摺給了石顯看。石顯看完之後，心裏已經明白有人要與他爲敵，就假裝哭泣，十分難受對皇帝說，這都是其他人嫉妒自己受到了皇上的信任，乘機誣陷的。同時，石顯還假裝要辭職，表明自己的清白。
石顯的這場戲做得非常足，漢元帝非常感動，不僅安慰他，還賞賜他大量的財物。
我們從這個故事中，可以發現，漢元帝是一個多麼愚蠢的君主。有人要去房間裏面偷東西，鄰居看到了，趕緊跟主人說。主人哈哈大笑，認爲鄰居是大題小做。不僅如此，主人還對鄰居起了疑心，認爲鄰居纔是真正的小偷。
荀悅認爲，“夫要道之本，正己而已矣。”公權，一定是掌握在中央手中，這樣才能夠做到公平公正。而中央，又必須要有一個賢明的君主，能夠識別奸邪，遠離奸邪。
三、病毒
有人認爲，石顯已經大權在握了，爲什麼還要在皇帝面前裝孫子，裝可憐？我們從深層次來看。石顯雖然能夠隻手遮天，但是畢竟是皇權下的一個棋子。而一顆棋子，必須要在棋盤上，才能夠發揮作用。石顯這樣的奸臣，就像是電腦裏面的病毒，他們會攻擊系統，竊取資料，甚至剷除掉殺毒軟件。但是，一旦離開了電腦，電腦病毒就失去了作用。
病毒雖然能夠把電腦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但是他們忽視了一點，他們並沒有辦法爲用戶提供任何價值。對於天下來說，也是如此。奸臣隻手遮天，卻不能夠把天下治理好。而天下不能夠治理好，自然也就失去了百姓的支持。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失去民心，整個政權也就岌岌可危了。
如同趙高一樣，雖然權力大大超過了胡亥，但是，他還是需要有一個皇帝作爲寄生的地方。所以，他利用完胡亥之後，還會把子嬰拿出來。
《素書》中講過“以明示下者暗。”
如果一個君主，什麼事情都表現出來，把自己的想法、慾望都展示給下屬看，就會受到奸臣的利用。漢元帝無底線地信任石顯，造成石顯大權在握。漢元帝不僅把宮門的“鑰匙”給了石顯，還把自己的內心鑰匙，給了石顯。
從他給石顯看奏摺的事情中，就能夠看出，這是一個非常無能的君主。別人的奏摺，被石顯看到之後，勢必會導致石顯的報復。而在這種報復之下，所有的大臣，都將變得敢怒不敢言。就如同趙高把持秦朝權力一樣。
最後，公權控制在奸臣手中，成爲了剝削百姓的工具。在這樣的社會里面，奸臣當道，好人能人，無不成爲了奸臣的剝削品。而一個朝代的滅亡，也將隨之而至。
【通鑑原文】
御史中丞陳鹹數毀石顯，久之，坐與槐裏令硃雲善，漏泄省中語，石顯微伺知之，與雲皆下獄，髡爲城旦。
石顯威權日盛，公卿以下畏顯，重足一跡。顯與中書僕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結爲黨友，諸附倚者皆得寵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綬若若邪！”
顯內自知擅權專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納用左右耳目以間己，乃時歸誠，取一信以爲驗。顯嘗使至諸官，有所徵發，顯先自白：“恐後漏盡宮門閉，請使詔吏開門。”上許之。顯故投夜還，稱詔開門入。後果有上書告“顯顓命，矯詔開宮門”，天子聞之，笑以其書示顯。顯因泣曰：“陛下過私小臣，屬任以事，羣下無不嫉妒，欲陷害臣者，事類如此非一，唯獨明主知之。愚臣微賤，誠不能以一軀稱快萬衆，任天下之怨。臣願歸樞機職，受後宮掃除之役，死無所恨。唯陛下哀憐財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爲然而憐之，數勞勉顯，加厚賞賜，賞賜及賂遺訾一萬萬。初，顯聞衆人匈匈，言己殺前將軍蕭望之，恐天下學士訕己，以諫大夫貢禹明經箸節，乃使人致意，深自結納，因薦禹天子，歷位九卿，禮事之甚備。議者於是或稱顯，以爲不妒譖望之矣。顯之設變詐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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