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昏暗的房間裏瀰漫着一股血腥味，在微弱的光源下，我開始四處尋找氣味的源頭。恐懼促使我不斷的在身上和四周尋找一切可以帶來安全感的物件。
好在，肥碩的大衣裏我摸到了那個方形的救命草。我迅速從兜裏拿出手機，抖動着手指按着一連串數字鍵。
“鈴鈴鈴…鈴鈴鈴”
在一陣瘋響中，手機從我的掌心滑落，我跪在地上，四處摸索。直到指甲觸摸到一張薄薄的白紙。
藉着微弱的光，我瞥了一眼上面的字：
…
2014.11-2019.02 華祥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出納
…
“這不是我的簡歷嗎？爲什麼在這裏？我又爲什麼會在這裏會在這裏？”我渾身都在哆嗦，思想跟四肢已經不在一個軌道。突然，簡歷上的每一個字都變成了血色，對外滲出的鮮血慢慢地向我蔓延。
手機鈴聲隨着血跡的蔓延，逐漸變小。我本能的往牆靠，燈突然亮了。我的雙腳開始不聽使喚的顫抖，重心不自覺的往下掉。
只見，突然出現的鏡子上映出了我前單位的同事。是香姐，倒三角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手裏拿着一堆付款單。
“快點，這個就交給你了，我到點接娃了”
我習慣性的低下頭，應了聲“好”。這時，我驚恐的發現，我流出的淚水變成了紅色，一如簡歷上血紅的幾行字。
02
華祥房產出納這份工作是父親通過關係幫我找的。本科畢業後，我就聽話的進了這家企業，我爲人膽小弱懦，但是姐姐們說就喜歡我這乖巧的樣子。
我學的是財務，自然而然的被拉進財務部。那時候做出納的是香姐，她看到我進來就是一臉的高興。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升銷售會計崗了。
同時，香姐也順理成章的成了我入公司的師傅。財務室裏的其他姐姐們還幫我們起了個外號，“出納師徒”。
香姐對我照顧有加，還很喜歡帶着提攜的語氣鼓勵我跟她一起學習銷售會計的工作內容。她最經常說的就是：“加油，如果你也都學會了，領導肯定很賞識你。”
剛進財務室的我，充滿了鬥志。每天工作任務繁多，學習也是馬不停蹄。每回月底統計現金流時，我也跟香姐在覈對銷售數據。生活無比的充實，在經過3個月的磨合後，我甚至可以在香姐接娃的時候幫她把銷售會計的事也做了。
別人都羨慕我們師徒二人的關係，甚至還說我們兩個快成形影不離的親姐妹了。
我聽完自己也樂開了花，沒想到剛入社會就能有這樣的姐姐，不僅教會我工作，還樂意當我知心大姐。每天對我笑臉相迎，連午飯也幫我多帶了一份。
爸爸說香姐是這家公司總經理的親戚，讓我好好聽她的話，那時的我就像中了六合彩每天工作都興致勃勃。
突然有一天，經理把香姐叫進辦公室，因爲我的辦公桌緊挨經理辦公室，所以當經理敲桌子，爆粗口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威力。我的心一直跟着香姐懸着，直到我隱約的聽到一兩聲我的名字時，我甚至懷疑我出現了幻覺。
“發票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已經把所有的單據都給小敏了。小敏剛進來還不是很謹慎。還好這個月還有1天，所以我才讓供應商作廢重打的，來得及。領導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替我徒弟受着了。”香姐平靜的說着，可是我的心裂了。
前天轉貨款時，香姐給了我一份走完流程的付款OA 。我看了單據發現供應商發票沒有，我遲疑的問“這能付款嗎？”
話音剛落，香姐就開始在桌子上一陣亂找。因爲供應商逼得緊，香姐看着OA 系統上有掃描件就讓我先付，她還保證發票一定在財務室，然後我信了，付款了。可是，打死我也想不通爲什麼香姐這麼說。
不久，香姐邁着輕快的腳步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她驚訝的看着我。我以爲她會跟我解釋，或者道歉。結果，她對我說：“上廁所這麼快，走我們喫飯去了。”她知道我可能聽到了，但是她喊我喫飯的姿態跟以往一樣溫和。
我腦海中響起了父親的話“香姐是總經理的親戚”
回到家，我就躲進被窩裏。眼淚鹹鹹的，我聽到了我步入社會的第一聲心碎。但是，我最開心的是我忍住了。我沒有發火，我把尷尬的局面控制住了。至少，我依然可以跟着皇親國戚在公司裏輕快的挽着手，她鼓勵我努力工作，未來可期。
03
2015年5月的一天，我將兩條槓的測孕棒遞到多年相愛男友手中。
“小敏，有了...."小煒開心的抱着我轉了一圈，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到酒店的牀上，愛撫的摸着我的肚子。
“先不要，好嗎？”
“爲什麼？”小煒慌了
“你知道的，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焦慮的我不斷按動着手機的鎖屏鍵，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從亮到暗，不斷循環。
“你是叫小敏嗎？這是我們愛的結晶，是我們的孩子！”他搖晃着我的身體，全然忘了我也在流淚。
“我沒有資格結婚，更沒有資格生孩子。我家缺錢，我不想我爸媽再被債主追。我...."
我把臉深深的埋進枕頭裏，感受着窒息的滋味。
“自從一年前，你哥哥刷信用卡搞P2P，你們家人就都瘋了。搞砸了讓他自己承擔，留着一堆破事讓你們來擦屁股算什麼。你爲什麼也着了魔？你考慮過我們嗎？”小煒歇斯底里的喊着
“小煒，信我。香姐說新項目馬上開始了，只要我熬一下就可以跟過去當銷售會計了。有了開盤獎金，再加上每個月的工資。我們家的劫難一定會過去。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但是不能就這樣放棄我爸媽。”
“原來，我媽說的對在你眼裏，我始終抵不過你那個糟糕的破家。你好好想想，沒有孩子，沒有我”
他落寞的走了，留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放聲痛哭，終於體會到香姐說的那句話，“小敏你就是命不好。”
我跟醫生訂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送別我最愛的孩子和8年的愛情，每一個穿着白色大褂的醫生就像是爲我孩子送葬的哀悼者。
“我對不起你和孩子，忘了我吧，”
微信發出後，我將手機關機，放進大衣口袋。跟着隨行的護士進入手術室，我全程緊閉雙眼，按照醫生的囑咐，脫褲子換衣服，乖巧的躺在牀上。
走出手術室，我能感受到，孩子已經離開了我。這種感覺比死了還難受，我摸着空落落的肚子感受不到任何溫暖。
“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在哪裏，快跟我說”
“爲什麼還關機”
.......
信息很多，未接電話也很多，都是小煒的。
“我們分手吧，沒有孩子，沒有你。”
“那麼決絕，爲了你那該死的哥哥殺了我們的孩子？”
“爲了，我該死的父母，可以了吧，爲什麼不爲我想想。”
沒有力氣再回復消息，一路上走走停停。抹上口紅，補了補妝。我給哥哥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接我。
“陪朋友看病，怎麼像是你自己有病？你朋友呢？不一起？”一上車，哥哥就不耐煩的問着。
“是一起來的，他先走了。”
“這種朋友還是別交了。”
其實哥哥是關心我的，我知道他只是時運不濟，沒有搞P2P 的時候每次跟小煒有矛盾，他都說不允許別人欺負妹妹。小煒說的對我放不下這個糟糕的家，我巴望着我能幫哥哥幫家裏度過難關的。
04
新項目如約而至，我拿着一堆堆的POS機，收款票據。奔赴售樓部。經理說，因爲人員緊缺讓我先去那邊頂着，也熟悉一下明源系統回款操作。
售樓部離家很近，辦公環境也比總部小辦公區來得高大上。爲了吸引顧客，公司果然不留餘力。這裏的人很多，銷售就有12個，因爲一人手掌“財政大權”，每個人都對我很殷勤。但是，我最煩的還是那個郭曉墩。
…
未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