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女本柔弱,爲母則剛”

這句話大家應該是再熟悉不過了,甚至連背景都不用介紹。我寫這麼一段本來是打算回覆一篇公衆號的文章,那上面說母親如何因爲孩子的教育問題受盡委屈,甚至僅僅是哭鬧而抓狂。

問題的核心在於人們用績效考覈的觀念看待母子關係,而績效考覈本身有不可彌補的缺陷,特別是目光短淺。

他們把孩子的表現和母親的影響之間的關係當成了一種線性映射,好像母親投入多少孩子就能產出多少。

這種天真的觀念源自近現代天真理性主義的副作用,大家的思維天生就會把複雜系統和簡單機械混爲一談,知識越多就越是盲目自信。各行各業的績效考覈都深受其害,紛紛爲了追逐短期效益而隱藏風險,像美國銀行與房地產業已經造成了災難性的爆發。

人們對家庭教育的看法和經濟雖然屬於不同的領域,但用的大腦都是同樣一個,因此犯同樣的錯誤也就不足爲奇了。

而且這種績效考覈思維最噁心的地方在於:每當我們關注得越密切,造成的傷害也就越深。如果每一次正常的波動都要和母親的教養聯繫在一起,那不僅讓母親變成馬戲團裏的動物,還讓她們覺得自己應該爲這一點波動而做出改變。更加悲催的是,女性不僅比男性更加敏感,而且在行動上更少犯錯,爲了所謂的遠期計劃甚至不惜犧牲自己——這是一種理性的表現,可惜現在正是天真理性主義氾濫的年代,更多的理性只會產生更多的危害,害人害己(男性相對來說會表現得更加投機,比如我上學的時候就認定高考是一錘子買賣,因此也是天底下最公平的買賣,憑藉心態優勢彌補了學習上的劣勢)。於是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家庭一直接送孩子上學,甚至能送到大學畢業,這回過頭來又進一步束縛了孩子,他們20多年都沒接觸過正常的生活,畢業以後還有太多背景知識要學。

面對這種問題,我國的傳統文化也沒有起到什麼好作用。我們執行力太強,西方人的效率在我們這裏達到極致,而他們有些問題也只有我們能推向極致。我們同時擁有有世界上最發達的信息網絡和最便於在小屏幕裏閱讀的文字,這些工具無一不在幫助家長們互相攀比,這樣一來且不說跟誰攀比,連績效考覈的週期都縮短了:原先夫妻之間爲了孩子的問題吵完一架還能喘口氣,現在吵完怎麼辦呢?打開手機一看,比吵之前還氣。

我們國家固然有能力在經濟領域解決績效考覈週期短的弊病,但是對家裏的事又有什麼好辦法呢?即使沒有教育機構和房地產商帶節奏,家長們自己都會活成博弈論裏的樣子,這正是我國的一項傳統弊病。

歸根結底,我國傳統主流觀念對波動性是存在偏見的。我不清楚他們說過什麼,但說什麼並不重要,誰都知道這些年流傳給大家的習慣的作風。先人們創造了最好的歷法,在最合適的時候耕作,還不斷興修水利,看似馴服了天氣變化,可是每逢災年的損失往往也是絕冠全球,比資本主義經濟危機早了2000年。“一份耕耘,一份收穫”與西方工業文明產生的天真理性主義不謀而合,最後的優勢就只有我們堅韌不拔的意志了;假如我們的後代發展到嚴重缺乏背景知識,那他們的意志和犧牲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價值了。

至於出路也很簡單:每個人都是一個複雜系統,不但自己能發展,而且有機會突變,比賭博更加不可預測。習慣了這一點,再找回傳統的生活智慧,不難發現一件事:不管哪行哪業,無論工作生活,要乾的都是那幾件事,學會就可以了,學不會的(比如我不會和人閒聊,而且死活想不起來給別人打電話,這兩點稱得上要命了)可以靠別的優勢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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