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賈寒蕻
不爲玉碎 寧爲瓦全----每年在紀念抗戰勝利的日子，在紀念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時候，我都有很多的感想。 在這場長達八年的戰爭中，有的戰爭巧妙克敵，是智慧的體現；有的戰爭浴血奮戰，留下不屈的樂章；但是有的戰爭，並非指揮官無能，又並非戰士懦弱，戰場形勢的千變萬化讓指揮官做出一些非常的決定，一世英名因爲被一個污點而毀掉。而這些人卻揹負着這樣的一個污點抑鬱終生，孰功孰過，時間自會爲他們證明，但是我想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紀念這些特別的英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有時候很容易做到，但是不爲玉碎，寧爲瓦全卻很不容易做到。
一部《戰長沙》不僅讓我們看到昔日的小童星初長成，更讓
我們看到了湘江兒女不屈的精神。當一場戰爭襲來，一個只知道
斂財的地頭蛇變成了無畏的英雄，一對只知道玩鬧的龍鳳胎撐起
了家族大業。在長沙會戰中，我相信這不是一個個案。長沙會戰
自一九三九年九月到一九四四年八月，貫穿抗日戰爭中的始終，
沒有這些瀟湘兒女撐起中華民族的脊樑，長沙恐怕早落入敵軍之
手。在這場戰爭中，最艱苦的是兩場戰役，常德保衛戰和衡陽保衛戰。
常德素有“川黔咽喉。雲貴門戶”的美稱。這裏不僅地勢險
要，兼具礦產豐富，最重要的是洞庭湖糧倉坐落在此。這是一個
軍事要地，更是戰略重地。這裏是給重慶大後方提供物資的唯一補給線，這裏也是日本人垂涎三尺的肥肉。日本人雖然兵力入不敷出，但是裝備精良，士兵素質高。曾經有人做過這樣的一個統計，一個日本普通的小兵可以抵抗中國士兵一個班。日本人當時是立體作戰，中國只有地面力量。守衛在這裏的國民黨57師有一個響亮的外號“虎賁之師”，曾有一個將軍去迎戰，帶來了2000人，結果連同這個師長在內2000人死在了日本人的毒氣下。從八千虎賁最後只剩八十三人，戰況慘烈可見一斑。在戰爭的後期，師長餘程萬率領200人從城中突襲，常德陷落。時值開羅會議期間，國外記者聽說這個消息後，認爲中國人坐享成功果實，蔣介石大怒，揚言要按軍法論處餘程萬。雖然幾天之後常德光復，但是餘程萬還是被老蔣送上了軍事法庭，最後這件事情不了了之。有人說，餘程萬不服從命令，擅自離城，有人說他隨機應變，使常德沒有落在日本人的手裏。我曾經聽到過當時一個上尉書記官在他垂暮之年回憶起當年的場景，老人家的聲音沒有當年那麼宏亮，但是當他一提起當年那場戰爭時，提到日本人時，老人的聲音依舊激動，彷彿日本人就在身邊，還要上戰場拼命。對於餘程萬來說，當看到身邊一個又一個士兵倒下去的時候，當他看到屍橫遍野的時候，他或許想到怎樣不再讓這些鮮活的生命不在逝去，怎樣保住常德。如果不是在開羅會議期間，也許老蔣也不會嚴懲這位天子門生，對於這位將軍，人們更願意記住這位“虎賁將軍”的英勇與無畏。
在常德保衛戰後一年後，衡陽保衛戰爆發。衡陽保衛戰是中國整個抗戰史中作戰時間最長、雙方傷亡士兵最多、程度最爲慘烈的城市爭奪戰，也是日本戰史中記載的唯一一次日軍傷亡超過我軍的戰役。這次戰役的失敗直接導致東條英機內閣下臺，衡陽保衛戰直接粉碎了日軍妄圖三天佔領衡陽的陰謀。衡陽守衛戰，方先覺率領一萬七千人與數倍於己的敵人激戰48天，到最後連軍隊中勤務兵都撿起犧牲士兵的武器，堅守衡陽。最後日軍長官橫山勇惱羞成怒，下令槍殺傷病。這些爲了國家英勇作戰的人，在病牀奄奄一息，而日本人將憤怒和瘋狂的槍口對準了他們，對準了這些手無寸鐵等待救治的人。日本人的條件是隻要方先覺投降，他就下令放過這些可憐的傷兵，方先覺最後無奈的同意了這個條件。一個將軍爲了那些自己素不相識的傷兵，甘願放棄自己的名節，空擔叛徒的罵名，在懊惱中度過一生。這樣的勇氣與擔當，非常人能比。有人採訪晚年的方先覺，問他衡陽保衛戰後的感受，他淡淡說了一句：“還是死在衡陽好啊。”
一九四五年的重慶街上，大家都在張燈結綵慶祝日本投降，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問他的司機：“爲什麼大家都怎麼開心啊”？司機說，今天是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日子，少女聞言，說道：“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爸爸，你可以安息了。”她的父親就是張自忠中將。七七事變以後，張自忠留在北京與日本人周旋，一些人不明事理，認爲張自忠投敵叛國，甚至說他是華北第一大漢奸，輿論的壓力和疾病的侵擾讓張自忠一度精神崩潰，但是在棗宜會戰中，將星隕落。他是二戰中犧牲的最高將領。相比較於張學良，他是幸運的，至少有一個可以證明自己的機會。
文天祥的遺書中這樣說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常常仁和義不能兼得，忠和孝不能兼得，而這些人爲了民族的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名節、榮譽和前途，爲他人謀得福利，而自己有的時候飽受指責與不解，我相信從他們做決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明白自己今後的處境，但是他們依舊做了，這是一種令人欽佩的氣度。有的人在威逼下不肯就範是英雄，有的人鬥智鬥勇也是英雄，而有的人犧牲自己最寶貴的名節和生命，去換取他人的幸福和快樂，這種人也是英雄。
2014-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