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節(四)

今日,同劇組的演員都感覺到陸明今和南懷硯之間的彆扭,若是往常,兩人下了戲也會約着喫飯電影遊戲,偏生今日陸明今像是故意躲着南懷硯一樣,又是肚子疼,又是想睡覺,總之把自己關在酒店,與世隔絕。

南懷硯在酒店門口站了一會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更多的感謝命運的饋贈,讓他和他能在未來相遇。

劇組的一個姑娘在電梯口催促南懷硯,他回過神擡步走過去。

《啞聲》劇組總體氛圍還行,大家基本上都是新人,心眼還沒被染黑,利益牽扯也不大,唯一的變數也就是南懷硯,他的人氣當今娛樂圈難有望其項背者。

雖然不知道大明星爲什麼屈尊來演小網劇,但總歸大家都念着他,平日裏聚會也多會叫他,總之不能交惡就是了。

飯局剛進正題,南懷硯尋了一個藉口離開,擡頭看今夜的月亮,臘月十五,一年倒數的月圓之日,生在寒夜,觀之者甚多少,是以足夠冷清。

陸明今過去不愛過生日,從他十八歲拒絕和世家的小姐訂婚並得罪了人家開始,家裏的人也沒誰樂意記他的生日。

少年時候,陸家的長輩都忙於掙錢,小輩生日要麼讓助理買些東西打發,要麼藉口開個派對請來的全是帶着面具的商人,總之無利不貪早。

成年後的第一個生日是南懷硯替他過的,那個時候他們才認識半年,關係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陸明今彼時還未紅遍亞洲,但在國內還是拔尖的厲害。那時他在港島大學拍戲,南懷硯還是青澀的學生,比他小一歲,大三文學系在讀,生得端正雅芳,性格溫和,家中小有薄產。

港島的女學生思想開放,遇見喜歡的男孩自然隨心所欲,南懷硯卻是個清心寡慾的,女孩自然暗自垂淚多時。

不巧的是那個女孩的追求者衆多,其餘護花使者看不慣心上人被冷落,再加上少年的衝動與嫉妒,幾個男孩商量一番,便是要給南懷硯些許教訓。

陸明今路過順手幫了一把,他還記得南懷硯當時頂着一張青紅交加的臉,一板一眼地像他道謝的樣子。

當真是可笑極了,也可憐極了。

後來,他帶他去上藥,再後來他記得感謝他,給他帶了些喫食。

一來二往,也不知怎的,兩人的心思漸漸就變了,默契的是,兩個人誰也沒阻止,兩人誰也沒害怕。

陸明今生日的那天他還在拍戲,港島下雪的日子難得,但冬日卻也是冷得令人涕泗橫流。

南懷硯下了課,坐電車跑了半個城買了時下最受歡迎的蛋糕,裹着圍巾靠在劇場外的圍牆邊上等他。

陸明今眼淚不爭氣地往外滾,他抹了一把臉,“我不過生日你不知道嗎?”

南懷硯誠實地搖頭,那日他醉酒,明明委屈巴巴說自己好久沒過生日了,想要喫蛋糕,想要拆禮物,還特意告訴自己他生日是在臘月十五,是農曆的,不是公曆。

口嫌體正直的陸明今甚至沒等得及回酒店,兩人就在寒風中相依着把蛋糕一口一口解決。

南懷硯遞上自己選的禮物,陸明今毫不客氣地打開,是一條灰色的羊絨圍巾,和南懷硯脖子上的一樣。

陸明今饒有興趣地摸摸圍巾,又自顧自圍在脖子上,盯着南懷硯問,“我靚仔嗎?”

他自然生得好看,南懷硯被他瞧得臉紅,但還是點頭。

陸明今樂了,也不管周遭有沒有狗仔,忽然抱住南懷硯啃了一口。

兩人的關係水到渠成,既沒有告白,也沒有鮮花,甚至此後陸明今仍然和各大女星出現在八卦頭條上。

南懷硯每每酸楚,但同時也慶幸。

他和他終究難以在陽光下昂首挺胸,他自私地想在黑暗中霸佔全部。

陸明今對於戀情從來沒有隱瞞,狗仔曾經多次拍到他去南懷硯家中,但那時誰也沒想到兩個男人會生出愛情。

也是因此,後來兩人戀情被爆出後,媒體火上澆油,不倫不類道德敗壞的枷鎖上了一層又一層。

粉絲瘋狂,說南懷硯不要臉勾引哥哥,恐嚇威協難以消停。

家人震怒掃地出門,同事不解排擠欺壓。

南懷硯站在燈火通明的蛋糕店,比起九十年代的蛋糕,如今的當然更加精緻,味道也更加美味。

他不由得想起上輩子最後的那段艱難的日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想來也不過如此。

他有怨恨過陸明今嗎?

或許是有的。

陸明今至此都以爲他是抵不過人言可怖自殺的,事實上,南懷硯知道自己並不是。

從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準備和世界爲敵,又怎麼會放棄生命,讓他孤苦一人呢?

他醉酒後的喝的水被人放了大量的安眠藥粉末,死前他痛苦不堪,精神像是被人一片片凌遲,他擔心,他也放心。

沒了自己,陸明今還是那個星光閃閃的寵兒,無人詬病,萬人崇拜。

提着買好的蛋糕,他扣響酒店的房門。

陸明今終究抵不過漲滿心房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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