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節(一)

1999年4月1日。

這天是愚人節。滿大街熙熙攘攘的人一如既往,全世界合法蔓延的謊言披着真相的外衣遊走於世,誰也不知道謊言下邊有沒有藏着真心。

陸明今坐在頂高的天台上,夜晚的風肆虐,但空氣難得乾淨,他手上拿着一張照片,時不時用大拇指與照片裏的人纏綿一番。

坐得夠久了,陸明今舉目望向這座他生活了30年的城市,實在沒有發現有什麼值得挽留的,縱身越下的那刻,他緊緊護着胸口的照片,他答應和他一起蹦極,做到了的。

落地時劇烈的衝擊力讓陸明今瞬間潰敗,鮮血緩緩鋪開了一地,最後會綻放成一朵花。陸明今憂心自己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太醜了,不知道阿硯會不會嫌棄。

耳旁的尖叫此起彼伏,腳步聲凌亂無章,這世間怎麼就亂得這般糟心呢?

了無生趣,虛假懦弱。

陸明今毫不留戀的閉上了眼。

至此,一代巨星隕落。

剩下的便是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或是計較陸明今自殺的原因,或是表示悼念緬懷,或是幫他回憶短暫的一生他所取得的常人難以企及的成就。

2019年4月1日。

“和光,該起牀了,化妝師已經到了。”陌生的聲音喚着陌生的人,偏偏那聲音非得鑽進自個腦子,陸明今眉頭直跳,眼睛倏地一下睜開。

入目的一切讓他直覺生澀,常年和媒體的鬥智鬥勇讓他練就了足夠靈敏的反應力。

他該是死了,他還記得死前看見的驚慌失措的人間。

但他現在卻是溫熱的,儘管不可思議,陸明今不得不接受這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他以死爲代價逃離的世界又回來了。

門外女人的聲音還在催促着,陸明今面上不顯,心裏卻慌,拍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戲,他對事物的接受能力算高,但如今令他爲難的是他對現在的自己一無所知。

他故作迷糊的打開門,面前站的一位極幹練的女性,得體的西裝,精緻的高跟鞋,乾淨的妝容,手裏拿着一塊本子一樣的東西不斷划着。

“你是誰?”面對一無所知的世界與其遮掩之後漏洞百出,不如坦白從寬該問就問。

秋墨從ipad上邊擡起頭來:“睡昏頭了麼?趕緊的,Alex馬上到了,站完這場晚上八點的飛機進組。”

“我不認識你。”陸明今語氣嚴肅,秋墨望向他,清淺的瞳孔乾淨透澈,“別開玩笑了,趕時間。”

“我真不認識你。”陸明今面色平淡的重申。

秋墨畫了十分鐘來接受這個事實,但是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她簡明扼要地講述陸明今如今的基本情況,讓他穩住,等下午的活動結束後她會帶他去醫院檢查。

陸明今任由那位叫Alex的人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回想着剛剛秋墨提供的信息,工作是他所熟悉的倒也不怕露出破綻,至於其他走一步算一步,他想回港島看看,死過一次學會了思考,學會了寬容,學會了放棄。

下午的工作陸明今還是有些不適應,滿場的燈牌僅有角落裏寥寥幾個屬於現在的他,也就是夏和光。

習慣了月亮,突然變成星星,總歸還是有落差的。

“奇怪?”秋墨拿着檢查的單子和醫生溝通,陸明今老老實實站在一旁,配着他如今這張臉,像是一位青澀的高中生。

“檢查結果並沒有發現病人有失憶的徵兆,但是……”醫生盯着手裏的CT,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陸明今,陸明今明白,這是懷疑自己裝失憶,他坦然一笑,是裝的,也是真的,愚人節的玩笑而已。

最終醫生和秋墨交流的結果是,可能是由於此前吊威亞從空中掉落造成的,但是具體原因還待進一步觀察,讓秋墨定期帶病人做複查。

秋墨一時間有些頭痛,怎麼着就出現這種事情呢?她不是沒懷疑過夏和光是裝的,但是憑她對他的瞭解,他不是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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