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就是冬至了。北方人該喫餃子了，南方人呢，比如我的老家，就要祭祀“做羹飯”了。
這一日，白日最短，思念卻最長。
伊朗也有這樣的日子，稱爲雅爾達節（shab ye yalda），一般比中國農曆要早一天。比如，今年中國的冬至是12月21日，而伊朗的則是12月20日。
我在伊朗的時候，曾經有幸被朋友穆罕默德邀請，一起慶祝他們的雅爾達之夜。
穆罕默德家的客廳裏鋪着紅黑色的波斯地毯，中間的桌上擺放着石榴、西瓜以及開心果、杏仁、核桃等乾果，旁邊還有一本很厚的書。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爲是他們經常會誦讀的古蘭經。後來才發現那是一本詩集，伊朗著名詩人哈菲茲的詩集。
坐定之後，穆罕默德就熱情地邀請我們喫石榴和西瓜。聽說這兩樣是雅爾達必備的水果。“雅爾達是爲了迎接新生，石榴的紅色代表的是太陽和光明，是生命之力。西瓜代表着炎夏，可以幫助人們抵禦冬季的寒冷。”我一邊聽他說，一邊看着顆粒飽滿、紅得發黑的石榴籽，竟然也覺得內心充滿了力量。
穆罕默德的媽媽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她年輕的時候，伊朗和美國的關係還很好，英語普及率很高，因此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她打開哈菲茲詩集開始爲家人唸詩，因爲我們的緣故，特意用了英文。
幾個孩子安靜地圍坐在老人身邊，美好的語言從老人的口中緩緩流淌而出，她的眼中充滿慈愛，聲音裏都是溫柔，一字一詞、一句一嘆，輕易就驅散了這漫漫冬夜的陰鬱，連我們幾個遠道而來的客人也沉浸在這祥和寧靜而又溫暖的愛裏。
在這個最漫長的冬日之夜，伊朗人的記憶裏永遠都瀰漫着石榴和西瓜的清香，以及照亮他們前行的家人的愛。
分享一首哈菲茲的詩作《不要問我，愛情的滋味》，據統計他的詩集在伊朗的發行量僅次於《古蘭經》。
不要問我，我所忍受的痛苦的愛情;
我所嘗味的別離的毒藥，也不要問。
我在遙遠的世間流浪，愛人終於找到了，
是我的心頭的歡樂，不要問我她的姓名。
不要問我，我怎麼流着我的眼淚，
我的眼淚又怎麼沾溼了她的腳印。
不要問我，我們說的是怎樣的話，
那是昨天晚上，她親口說，我親耳聽。
你爲什麼對我咬着嘴脣? 你是什麼意思?
我嘗味過紅玉似的嘴脣? 不要問我什麼人。
離開了你，我的草舍的唯一的房客，
不要問我，我到底經歷了多少苦辛。
我，哈菲茲，達到了愛情的這一地步，
咳，達到了怎樣的地步，你不要問。
短短一篇文章，道不盡一個國家的風土人情、滄桑變化，但也許能讓你從迷霧中瞥見一隅，繼而生出探究的心思。原來，它是這樣的國，他們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