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陽和誰說話


哇,最近加進小村可熱鬧了。怎麼說,子陽那個壯年男人縫誰就問,“我那天夜晚到底和誰說話?我記得是村頭那個老單身漢平哥,我問他了他又說不是他。那我到底和誰說話?你告訴我,快告訴我!”

子陽這廝,在我們加進小村那可是響噹噹的人物,這附近十里八外無人不知道他。爲什麼?他有夠熱情唄,十里八外管它紅白喜事,誰家逢上他必出現,一出現就是十天半個月。他不只是熱情,還是個酒鬼,你家裏有酒最好鎖緊,鎖不好,子陽這廝搞不好扒個裏朝天,咕咚幾下,讓你的酒和他胃裏的雜七雜八“兄弟”作伴。

他這個人物最近可忙了,整天進出加進小村,尋問他到底和誰說話,順帶蒐羅點酒。借酒尋問,怕是更有韻味。這個酒鬼,原本對於他的問題應該是無人相信。但是,連他那個和他相依爲伴的老母都說那晚他確實和人說上了話,而且還受傷了。這都有人證了,那我們肯定相信確有其事。

受傷這事我們懂。受傷那天晚上,村裏除了小孩,基本上擠在他那個幾十平方米的小屋裏。他受傷可嚴重了,右手手掌不知道被什麼刮出一道很深很長的傷口,我們到他家時,血還一直滴個不停。

我們見狀,趕緊叫他老母包裝傷口。子陽這廝倒是奇葩,說什麼不用,滴這點血死不了人,他還要看看他手有多少血,能不能裝滿一缸,順帶喂喂他家的魚。他老母都哭了,“兒呀,你不能這樣,快伸手給娘,娘給你好好處理。”

子陽這廝怕不是喝多,腦子鏽透了?推開自己老母,在衆人面前展示他的血手,嘴角咧咧地笑,好像這隻血紅色的手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品。他站在我們面前時,嘴裏散發出濃濃的酒氣味。

我們怕他滴血人亡,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趕緊摁住他,抓住那隻血手,搶過他老母手裏的酒精和紗布,幫他消毒後包上紗布。他老母擔心小夥子們弄疼她兒子,“你們慢點,別,別弄疼了我兒子。”

被人按住了還不安穩,“平哥,平哥來了嗎,你剛剛在路上和我說的,咱倆天晴了去上加那邊看老婆,這話可當真?”,“喂,平哥,你去哪了,不等我了?自己找老婆去了,這可不行,我也要去。”這廝聽不到平哥回答,掙脫推開小夥子們,準備起身。小夥子們趕忙拉回他摁住,才稍稍安靜一會。

我們望了一下屋裏,老單身漢平哥根本沒出現。平哥也是個人物,哪裏有熱鬧必定出現。今晚這傢伙去哪了?

包裝好後,我們一衆人離開他的家。不過第二天起,他逢人便問他受傷的那天晚上和誰說話,我們說是我們,他說不是,是半路上有人和他說話,說了一路,那聲音很像村頭平哥那傢伙。

原本對於他的胡言亂語,我們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老母也說他確實和人說話了。想來他在村裏也沒有說過什麼慌,他老母更是如此。我們便相信了他的話。有好奇心的人向他打聽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講起他這裝往事,倒是樂意得很,巴不得講一遍又一遍,從年初講到年尾。但在那些膽小人眼裏,他遭遇的這事可真瘮得慌。

遭遇這事的那天,天飄着些小雨,寒冬已至,又很冷,我們在自家火爐旁不捨動身。他倒好,早不去晚不去串親戚,偏偏這天去。而且去親戚家必經一個地方,如今已經荒無人煙、雜草叢生的小村。

穿上拖鞋(他一年四季,管它冷與熱,雨與晴,只穿拖鞋),連老母也不告訴一聲就走他親戚去了。在他講述中,給親戚幫忙幹活。他喜歡幫別人忙是真的。反正整天沒什麼事可幹,幫別人一點小忙,賺個飯喫、酒喝,是個不錯的選擇。

冬天加上有雨,天黑得很快,往往七八點就看不見人影了。雨天格外的冷,村裏人早早地扎堆火堆或者躺牀上了,除非別人家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我們才願意出門。老實說,子陽這天有沒有出門,根本沒人懂。出不出不重要了,我們且好好聽他的這裝奇遇吧。

子陽從親戚那邊回來時,已經七點半了。細雨飄個不停,冷風一陣剛走一陣又來。他穿他那雙一年四季不離腳的拖鞋,“啪……啪……啪”地走在滿是黃水的泥路上,手裏沒有電筒。他已經習慣黑夜前行,眼睛似貓眼。

回家必經荒涼小村。這個小村已經荒涼好幾年了,地裏雜草比人還高,小路兩旁的草更是縱橫交錯,留下的空間只能容下一個人。那還是因爲偶爾有人走過,路還算是路。夜黑了,鳥叫聲、蟲叫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叫聲,都在四面襲來,沒有勇氣,半夜是不敢路過此地。

踏進此村,心如往常一樣平靜,他人都不怕,更不會怕鬼。吹起一首小調,“啪啪啪”地走進來,路兩邊的草被風吹得左右搖擺。他嫌棄雜草擋他的去路,偶爾亂扯一些丟在路上。遠處傳來了鳥的鳴叫聲,他嘟個嘴回了一聲過去,他和鳥好似一對唱山歌的情侶。“嘿嚯,要是有個女人在身邊就好了。女人們真是瞎了眼,居然沒一個看上我……喂,那兩個亂叫的蟲,給我停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在幹嘛,我說別叫了,明天孩子都出來了……爲什麼沒有女人看上我,要是有個女人在我這邊就好了……”他自個自言自語。

“天都黑了,你這是去哪回來了,這麼晚。”他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平哥?噢,是我的平哥,你也去哪回來?”聽聲音,很像村裏的平哥。

“我去上加村耍,順便看看女人。”

“噢,那裏有女人?屁股大不,能生得了胖娃娃嗎?……你哪天去,叫上我,我也找一個女人去。唉,沒有女人的男人這他孃的都不是男人。”

“行啊,絕對有你滿意的大屁股女人。”

……

他倆一路上光扯女人這話題了,還相約好天晴了一起到上加那邊瞧瞧大屁股的女人,直到走到村裏的岔路口。平哥家在村頭,走條小路很快到家,子陽還得繼續走上一段路纔回到他家。他們在岔路口這裏分開。

回到家後,他老母發現他淋了身雨,衣服溼透了。老母趕緊架個水鍋,給他燒一鍋熱水洗澡,免得感冒了。

“娘,你說我這手怎麼了,居然滴了紅色的水。”老母年紀很大了眼睛不好使,他進家門時沒有發現流血的手,她也只顧忙着給兒子燒水,也沒有注意到。老母尋聲看過去,被他那傷口和流不盡的血給嚇住了:

“兒呀,你這是幹什麼,和人打架了?我跟你說過不要和別人鬧事。”老母握起他的手,瞧了又瞧,不知道該怎麼辦,“兒呀,疼不疼……這該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我兒會沒命的……不行,我得叫村裏的人過來看看。”

“娘,沒事,死不了。”子陽這廝完全不懂老母在擔心什麼,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想來是冷了。

“親戚們,快來我家看看我兒呀呀,我兒和人打架,受傷快死了。你們快過來呀。”他老母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個每一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她又叫了一句“快來呀”,纔回屋繼續瞧瞧她兒那雙手。

我們都以爲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個個地往他家跑,全然不顧還在旺盛的火。到了他家才發現,只是受傷了一隻手,死不了人。

他這裝奇異事件,大半部分他自己參與,摻合點平哥進去,後邊有我們參與他受傷後的部分。

他已經在村裏講了不下十遍這個事情,我們也很疑惑,到底是誰和他說了話。我們親自問平哥,平哥當場否認了,“誰這麼沒事做,和個酒鬼相約找老婆?那晚我沒見過他,別來煩我了。”再憑他的“走村”本事,這事已經不僅僅是我們村知道了,隔壁好些村也在討論“誰和子陽說話”。

平哥喜歡熱鬧,那天晚上也沒出現子陽家,他去了哪裏也沒告訴我們。他否認了,我們也就暫且相信。

不過這個事過去一個星期後,村裏有人發現子陽這廝他家菜園子裏有血跡,沾在蘆葦草上和地裏。他家菜園子有幾棵蘆葦,生命力很強,和它主人一樣,大冬天也不會幹死。蘆葦地上還有酒瓶子。好吧,這廝是大晚上在這偷酒呢,醉後不小心誤握了蘆葦片,才被割了那道很深的傷口。但是誰和他說了話呢,依然是疑惑,或者根本沒人和他說話,自己瞎編。我們更傾向於他酒後瞎編。

過了好些天,村裏人漸漸淡忘了這事,子陽這廝和誰說話卻浮出水面——他老母和他說話!

事情是這麼回事,他老母晚上發現兒子在菜園子裏喝酒,本來是想搶走兒子的酒瓶,叫他回家睡覺。可她剛想開口就聽到兒子說“老婆”,她可憐兒子,隨口和兒子對上話,順便“約上”上上加找老婆,那裏的老婆多。也是因爲可憐兒子這麼大年紀了還沒女人,就讓他喝點吧。自己先回了屋,回屋之後兒子就受傷了。

我們忘了這個事之後,子陽他老母才和村裏的另一個老人說起。也實在奇怪,這母子兩在幹什麼,這麼小小個事弄得像個怪事一樣。

還好事情總算水落石出,子陽和他老母說話!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