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獵捕者


說起來,我這一生似乎還從來沒有許過願。

流星劃過天際的時候,張也望着天空出神地想,如果他不像現在這樣,也同其它人一樣相信着虛假的諾言,並會對着天空許願,那他許下的第一個願望又會是什麼?

他想了許久也沒有得出一個答案,他搖了搖頭重新鼓起勇氣說道:

“唉,算了,不想了。或許我想都不該想,我該去捕捉新的許願者了。”

新時代裏,許願獵捕者是個替代了舊時代裏被稱之爲“警察”的職業,是用來維護社會安定、保證公共秩序的社會組織。

許願,在22世紀初智能機器梅里掌控整個人類社會之後,被定出來的第一個人類禁止事件。梅里認爲許願會激發人的創造力和想象力,還會讓人類產生新的希望,人類具有想象力、希望這些東西在梅里看來都是極度危險的,在它的運算邏輯裏這些東西會帶來人類的反叛。

因此,在梅里徹底掌控人類社會之後,許願獵捕者這個組織便應運而生。

許願獵捕者,是梅里馴化人類的第一個組織,其主要成員均爲實際真實的人類(有傳言其最高負責人仍是一個AI,但沒有人接觸過),該組織的主要工作就是巡邏人心和人類夢境,監視和追捕產生許願心理的許願者。

在梅里掌控人類社會以前,人類每個都是單獨的個體,每個人的心思和想法都是自由獨立的,即無法被猜透也很難被訪問。但在梅里掌控人類社會之後,人類一下就差不多變成了一個幾乎透明的生物,只要梅里願意,它可以使任何人的思想暴露於外。不過它說爲了保護這羣被它掌控着生物的隱私,它並沒有那麼做,只不過開放了部分權限給它馴化的人類組織,許願獵捕者就是其中之一,它開放的是探尋人類心思和夢境的權限給這羣忠實的爪牙。

張也已經成爲許願獵捕者七年了,這麼多年來他盡心盡力,爲AI獵捕了不少人類許願者。

“呸,這些討厭的傢伙咋就不能停歇停歇,剛補捕獲一個又來一個。”面對腦中突然警鈴大作的提示,張也忍不住抱怨道。

這是又有人開始許願了!

閉上雙眼,張也通過意念網絡(這個是梅里通過人類思維構造出來的一張有點類似於舊時代裏“互聯網”的網絡世界,這張網將整個人類聯結到了一起)迅速搜尋了下發出警告的位置,找到了,是在城外的一出荒野。

“這麼大清早的跑到這麼個鬼地方,用這麼傳統的方式許願,這是要幹啥?”站上自己的飛行板張也嘴裏沒好氣地說道。

“你是獵捕者對嗎?”那個許願的人類感覺到有人靠近他時很是平淡地問道。

這倒讓張也感覺有些意外,這個許願者不僅不怕他,而且居然連頭也沒擡一下。

“對,我是。依據智能管理條例第一條第一例,你違反了人類行爲細則不許許願準則,我是過來捕獲你的。”張也說道。

“好,不過你等我許完這個願望好嗎,我是個盲人,聽見今天天上有流星,我纔出來許的。你幫我看看我許願的時候,天上的流星有沒有剛好滑過好麼?反正我已經逃不了的,也很快將被AI肅清記憶,你先滿足下我的願望好麼?”許願者帶着請求的語氣問道。

“這,恐怕不行。”張也答道。

這請求也太過分了些,一個正在罪犯請求獵捕者讓自己完成自己的犯罪再被抓,這怎麼可能!

“真的不能答應麼?”許願者有些失望地說道。

“不能,請你跟我走吧。”張也再次說道。

“好吧,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你幫我看看天上的流星,告訴我它們是什麼樣的好嗎?這樣我就算失去了這個人格我也心滿意足了。”許願者再次請求道。

張也擡頭看了看上面的夜空,其實上面什麼都沒有,這個世界的上空早在五年前就被梅里用科技包裹住,現在上面呈現的只是純粹的梅里想要人看到的東西罷了,最後一次見流星張也還是在七年前剛做獵捕者之前。

“你是不是一個人生活很久了?”張也有些詫異地問道。按理不應該還有人不知道他們活着的地方是沒有天空了的,除非這人在五年之前就開始獨自生活,而且不再跟任何人接觸。

“嗯,差不多七年了吧。”許願者答道。

“哦,難怪。”張也恍然大悟道,居然跟他做獵捕者的時間差不多長。

“怎麼了嗎?”許願者問道。

“哦,沒事。”張也不忍心將真相告訴這個許願者,被捕後這個傢伙很快就會被梅里人格清除,倒不如讓他留存一個沒有的真相罷了。

“所以你可以幫我看看天空裏是否有流星麼,能告訴我它們是個什麼樣子嗎,我不許願了,你告訴我後我就乖乖跟你走。”許願者滿是期待地問道。

“哦……”張也其實本不想理他的,但不知爲何男子裏突然顯現出七年前他剛做許願獵捕者最後一次看流星的情形,於是便還是忍不住同許願者說了起來:“長長的,很淡的痕跡,一閃而過,後面跟着一條細細的光痕,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啊,果然是這樣子麼!”許願者聽到張也描述居然開心的笑了,“果然同他描述的一樣啊,行,我滿足了,你帶我走吧。”

就這麼簡單?張也有些詫異。但他也不再思考什麼,給許願者在頭上扣上思想控制器帶着他上了飛行板就離開了。

“你知道嗎,流星的樣子曾經被很多人追逐過,在舊時代大家還沒有那樣沉迷於科技娛樂的時候,人們會常常會爲了看到它不惜忍凍熬夜,那時人們還很相信在它下面許願是能成真的。”那個盲許願者在被送去人格清除之前對張也這樣說道。

這句話對張也造成了很大幹擾,也正是因爲這句話使他獵捕者生涯裏遭遇到了第一次的失敗。

那是在獵捕這個盲許願者後的第二天,張也又感知到了一個新的許願者,但這次巧合的是這個新許願者竟然是在同樣的地方以同樣的方式進行許願,而且還同樣是個盲人!

但這次這個被獵捕者卻不似上一個那麼溫和,在張也即將靠近他的時候,他說出了同第一個被捕的盲許願者在被送去人格清除時的幾乎相同的話,就是這句話讓張也有些恍惚,而也就是在這個恍惚之間這個盲許願者襲擊了他。

“我們早就知道你會來的,獵捕者,是時候讓你恢復記憶了。”在迷迷糊糊之際張也聽到一個聲音對自己說道。

這個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張也在意識再次失去之前這樣想到,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正在被人擺弄,不過很快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他又失去了意識。

時間回到七年前,那時張也還未成爲許願獵捕者,只是作爲一個普通的人活着,日子過得同所有人一樣,不鹹不淡,直到有一天一個男子過來找他。

“你很喜歡流星對嗎?”那個男子一見到張也就直接問道。

“嗯,喜歡。”張也那時正坐在一個荒野上看着滿天的星空,然後數已經出現的流星,後來旁邊來了陌生人他也並不在意,他那樣問張也也就平平常常地答。

“很好,你知道流星在舊時代有着什麼樣的含義嗎?”那個男子聲音繼續問道。

“不知道。”張也仍然只是盯着自己的天空答道,舊時代的事情他並不怎麼關心。

“哈哈,你是個特別的孩子。跟我走吧,我讓你瞭解更多流星的意義,你的喜歡不只是喜歡這麼簡單,有着更深沉的意義。”男子同他說道。

但好奇怪,一向孤獨活着的張也聽到男子的話居然有種莫名其妙地親切感,然後他居然會什麼也不想的就跟他走了。

原來帶走張也的男子是新時代的反叛者,這些人掌握着梅里控制世界的真相,且一直在默默對抗着梅里。

“爲什麼你當時敢帶我來,就不怕我當時也已經被梅里控制了麼?”張也在最後一次離開組織時對那個男子說道。

“呵呵,這個我自然還是有把握的,我們這些從流星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主動與梅里控制的世界融合,它是很難控制住我們的。”那個男子頗有自信地答道。

“哦,所以我那時孤獨地活着反而成了一種幸運咯!”張也吐了吐舌頭道。

“對,沒錯。”男子笑着說道。

“你現在要我去到梅里那邊,而且還要做它的許願獵捕者,你不怕我就被他完全控制住麼?”張也有些奇怪地問道。

“不怕,到時候我會讓盲許願者通過語言刺激你甦醒的,如果實在還不能讓你甦醒,我會叫人將你打暈拖過來強制甦醒的。”男子仍然笑呵呵地說道。

“好吧。反正你用會有辦法的。”說完這句話張也就閉上了眼進行了記憶改造。

“果然還是得靠強制才能讓你甦醒啊!”張也醒來時那個男子站在旁邊有些苦笑道。

張也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他記起來了,一切都記起來了。七年前他同這個男子相遇,男子告訴了他這個世界的真實情況之後,他就決定要去梅里那裏做臥底去了。

“真抱歉,還讓你折了一名戰友。”想起昨天被自己親手送去做人格清除的許願者,張也心裏還頗爲不安。

“拉倒吧,作爲獵捕者你可不只送了這一個人類的性命哦,不過大家都理解,這一切值得就好行了。”男子毫不在意地說道,“怎麼樣,現在梅里所有的獵捕者的消息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張也答道。

“嗯,很好,那接下來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候了。”男子開心地說道。

七年,用了七年,張也在不知不覺中才完全摸透了整個梅里馴化的獵捕者信息,這還是在自己和梅里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的。

“你這招還真是厲害啊,先抹去我的記憶使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然後只以一個正常的樣子在梅里組織裏活動,這樣即不會使梅里懷疑,也能讓我正常接觸到他所有的獵捕者,真是了不起的計劃。”張也回憶起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道。

“那是。可惜就是時間太久了些,這幾年被‘你’這小子獵捕的許願者可不少啊。”男子有些傷感地說道。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梅里網絡太複雜,也只有呆夠七年的人才能完全接觸到全部獵捕者信息啊!”張也嘆道。

“嗯,對。好吧,把那些獵捕者的信息全部整理出來吧,我們要開始逐一許願來引誘這些獵捕者了。”男子說道。

“好,說起來,我這一生還從未許過願呢,這次是不是也可以讓我參與了。”張也說道。

“那是自然!你快整理出這些獵捕者的信息吧,準備開始我們的反攻!”男子情緒高昂地說道。

“好!”張也說完閉上眼,展開了自己的思維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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