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真的不是喫貨

    在醫院住院兩年多的婆婆突然病情加重,微信裏一張婆婆忍住腹部疼痛臥牀的照片,讓先生再也沉不住氣了。我們又開始了不知是第幾次的一日千里的行程。

    一日奔波,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醫院。現在想來是正趕上了醫生查房的時間,我們纔不能進入病房見到婆婆。三個護士小姐把住的住院部的大門,統一的口徑就是:“疫情期間嚴禁探視,探視者必須出示三天內的核酸檢測報告。”按章辦事,無一例外。我們也就只好找婆婆的主治醫生聊聊了。慶幸的是下午四點我們還是溜進了病房,見到了婆婆。

      今天一早辦完事,頓感無聊至極,探視只能下午去了。現在這沒有父母在家的父母親的家,是多年來一直在異地工作生活的我們,無法待下去的地方,儘管這家還是在長江沿岸難得的幾家冬天家家都有暖氣供應的廠區生活小區裏。見同學嘛,別說沒時間,就是有時間也沒心情。再說真正見了面有話可聊的人,還真沒幾個。“開車出去轉轉!”這就是我和老公默契的地方。我心裏琢磨點啥事,他都能估摸個八九不離十。

      廬山是著名景區,上山就不必了,繞着環山公路轉轉還是不錯的選擇。還沒到山邊,車就開上了有個好聽的名字的,雙向八車道的芬蘭大道。這我正犯着嘀咕,一棟房屋前有“芬蘭村黨羣服務中心”的牌匾映入眼裏,原來這是芬蘭村的地界,得名芬蘭大道也就不足爲奇了。路邊有片開闊地吸引了我們,便停下車來。不遠處有湖泊,湖邊修建了木棧道,可供遊人邊散步邊觀景。湖水清澈,湖中有幾隻水鳥,時而躍出水面滑行,時而潛入水中覓食。湖泊的一側有一幢遠望像艘郵輪的大樓,樓的四周有種有多種果樹的開闊地,雖說是樹小草枯,但規模挺大。原來這是市“科創中心”所在地,能不氣派嗎?


      都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可我卻是個極容易被氣候環境影響到心情的人。離開科創中心,駛完約約16公里長的芬蘭大道,便來到了廬山腳下的環山公路。坐在車裏,窗外冬日的陽光,金燦燦,暖洋洋,水落石出,草地枯黃,望着掠過車窗的枯樹上小紅柿子,大樹上的大黃柚子,房屋牆上角的幾支紅白黃梅花,我便有了下車拍照的衝動,可一打開車門,就有種打開冰箱門的感覺,寒氣襲人,涼意頓起。還沒呆多久,我直覺背脊發涼,還打起噴嚏,拍照的興趣全無。不行,得趕緊上車。

      路旁的路牌顯示,距離秀峯不遠了,我便提議去秀峯轉轉。等車到了秀峯停車場,我從停洗手間裏出來,我又改主意了:洗手水刺痛的是手骨卻冰冷到了心裏,再擡頭看看此刻灰濛濛的天空,再想想還要穿上羽絨服高幫鞋爬近十公里的山路,那“飛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銀河落九天”的瀑布,對我也就沒有誘惑了。再說黃果樹瀑布,黃河壺口瀑布,還有尼加拉瓜大瀑布,都瞻仰過。當然天氣好的話,廬山瀑布也值得一看,那不是有詩人李白的效應嗎?

      一路上,“廬山東門”“白鹿書院”“秀峯景區” “東籬公園”“雲霧小鎮”,還有詩人李白的石雕像,這一切都讓人浮想聯翩:

      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時,有這條車來車往人流不斷的柏油馬路嗎?朱熹立“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學規時,有這成堆成堆的貨物在路邊販賣嗎?李白“遙望瀑布掛前川”時,有這些一幢幢白牆灰瓦的三層小樓嗎?我問在店面門口寫作業的小女孩哪有洗手間,小女孩指着店裏讓我往裏走,可我走進店裏一女人卻說裏面沒有,要去外面的二樓。我出來了,我不敢正眼去看門口的那個小女孩,因爲我的餘光告訴我,她正很無奈地看着我。我心想:孩子,等你長大了,你就不會告訴我店裏面有洗手間了。你也不會有這幅尷尬的表情和莫名的苦惱了。

      陶淵明開創的田園詩派,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也一直是詩歌文學史上的重頭戲,心之嚮往者,有之;頂禮膜拜者,有之。可謂好評如潮,自成一體。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兩隻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一句詩就是一幅山水畫。至於借景抒情,情景交融。是否就得說道說道。抒情可以,但若是抒的是熱愛自然,迷戀山水,看雲捲雲舒,聽風雨鳥鳴,這便是享受。可抒懷才不遇仕途失意之情,那熱愛田園,歸隱山林就有點逃亡之意了。此刻我倒是覺得古人追求田園生活,是由於當年的物質匱乏而城鄉差異不大,仕途不得志,遠離名利,圖個清靜也不可不爲;可爲何現如今還有人,在享受着物質豐盈,先進的科技帶來了生活的便利之後,還學着古人揚回到農耕時代,歸隱山林之言呢?有的人還把別墅建造在了大山之巔,別說公路,就連網線也拉了上去。我想會不會是從古至今的絕大多數的人熱衷山水,迴歸田園,都是因爲在功名利祿上敗下陣來之後的選項。因爲只有這樣理解,才能解釋古人原本偏遠閉塞的歸隱之地,逐漸變得繁榮無比和熱鬧非凡的現象。出世立世,讀書揚名,功名利祿,修身平天下才是正途。此路不通,便隱姓埋名,寄情山水,觀雲聽風,砍樵垂釣。明哲保身安度餘年。歸隱田園,不是清高,而是逃亡。從生命的角度看,這逃亡當然不是可恥,但也不值得歌頌和推崇。呂不韋、曾國藩、李鴻章、胡雪巖之流,他們的人生也不可謂不精彩不輝煌。這樣想來,我到更欣賞東坡先生了:做官爲民請命,被貶安心度日。可豪放,“大江東去浪淘盡”,也可婉約,“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更可貴的是“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就這樣來來回回跑了百來公里,飯點也到了。連同這次來,三天進店三回,也算是夠執着的了。沒別的,只爲喫魚。不知是九江的魚好,還是廚師手藝好?提及喫魚,就興奮了。

    第一天曆經13個小時的車程,晚上7點多就在家附近找了家餐館,一天沒好好喫飯,有口熱飯就行,不像以前父母會爲我們準備好一桌子好喫又是我們愛喫的美味。沒再多想,一條魚,再加一份小炒,可小炒沒有,就又叫了份魚。俗稱的黃丫頭,是鮎魚,那划水又是什麼。就是魚鰭和魚尾。上菜小妹還以爲弄錯了,還問我們是不是要了兩份魚。是呀,兩份魚,都好喫,可口感完全不同。鮎魚喫得多,做法也就是整條帶湯,味道是一如即往的鮮美無比。划水嘛,就是魚鰭和魚尾。我也是第一次喫。口味嘛,是酸甜口,不是很酸也不會很甜,還能吃出酒味兒,再就是辣,對我來說,是會辣得出汗的那種。從材料上看魚是主料,其他有豬肉末,辣椒,蔥花。做法嘛,魚應該是裹了麪粉在油鍋裏炸過,用米酒煮過。端上桌有一點濃濃的湯汁。一頓飯喫兩份魚,我只覺得有些浪費了。

      昨天晚上我們請跟大伯兩口子喫飯,也在這家店,也點了一整條大白刁魚,也是一桌菜裏最好喫的。再說回今天,轉了一上午,我們又進這家店,喫啥好呢?還是划水吧!配上白米飯,夠勁兒!


      這段文字是我在醫院的停車場裏碼的。我們昨天上去過病房,打了止痛針的婆婆精神狀態還不錯,腦子清晰,思維敏捷。今晚是我給婆婆買了她想喫的餛燉,還備了些小零食讓先生送上去,也囑咐過讓先生不用着急下來,跟婆婆說會話,聊聊天。

      因我沒有留下車鑰匙,待我在周邊轉一圈回來,就只能在停車場等着了。  晚上六點半的氣溫是13度,這氣溫也不低,可陰冷陰冷的。已在停車場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我,只覺得寒氣圍繞着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的體溫在與周邊的空氣抗衡着,很不舒服,似乎此刻忽然懂得了天氣預報中“舒適度”的含義。但想象此刻先生正在病房裏病牀前陪着媽媽喫着餛燉聊着天的情形,心裏還是暖暖的,我等着,我能等,我絕不打電話催他們……

    因爲一轉身就是一輩子,一瞬間就是永恆……


      ——2020.12.26於九江第一人民醫院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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