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流年!(小說連載16)

‘’藍藍的天空藍藍的心情。

當你躺在那張窄窄的車票上消失於我視野,我才真正意識到我真的失去了你。

夏日沙灘上再也踩不出你的笑聲你的倩影,殘陽拂照的海邊,只有濤聲依舊漁火依舊片片歸帆,再也沒有微風吹動你的長髮輕拂我臉頰時的激動。

校園裏再也聆聽不到你甜甜的笑聲激動我心中的漣漪,再也不能隔着薄薄鏡片看你似雲似霧眼前飄過,像欣賞一幅耐人尋味的作品。我就像一隻枯坐的昏鴉,幻想你某天能在我痛苦的長笛上吹奏出一曲喜悅旋律,你的歌你的笑你音響的流水喲,我的心按着它節奏而悸動。

耐不住思念,就在紙上寫你名字千萬遍;

耐不住思念,就把心事刻在那棵古榕樹上直至永恆;

耐不住思念,就焚一枝唐詩宋詞裏的素燭來唸你,念你是哪闕詞裏最纏綿的一句;

耐不住思念,就將詩稿疊成只只白色小船,放入光陰流水裏,將你載回愛的臂灣。

…"

如果非得做個畢業離別祭奠,這段略帶憂傷的文字就是最好的祭文;如果非得探究是誰爲誰而就,那當然是小山寫寄敏兒;如果非要爲這祭文謀個恰當題目,且叫它《耐不住的思念》好了!

夏晚的天穹深邃幽遠。邃而幽的天穹肚頂着一張暗藍的臉。勾鐮似的月兒不知躲哪去了,幾個星子彷彿流連草木間的螢火蟲忽閃搖曳,又好似困頓的嬰童昏昏欲睡。

林小山與敏兒並肩端坐校園體育場內一角,兩個人彼此沉默着,一句話不說。

這時間已是晚修後,校園在囂鬧一陣的人流車流裏漸漸歸於沉寂。教學樓的燈火不似之前的亮白,遠遠望去有點闌珊的餘味。百步開外的體育場彷彿熄了柴火的鍋爐漆黑一片。高而長的圍牆外頭國防路上,不時有車飛嘯而過,偶爾吧吧幾聲,渾濁的喇叭聲穿透耳膜,然後在微曛的空氣中倏然遠去。

這一趟出來是敏兒主動約的林小山。初三畢業近在眉捷,她心裏喫不準林小山想法,是要繼續就讀高中還是報考中專學校。在她這邊,那位財大氣粗的老闆爸爸天天在耳邊聒噪,叫她報考省師範,擾得她心裏亂成一團麻。她把這一切說與林小山聽,他神了好久,才情非所願說出一句話:

你還是聽老爸的好了!

那你呢?

敏兒揚起頭問林小山。黑暗中的她像只可恨的野貓,眼睛熠熠發亮。他的心於是顫了一下。

我?無所謂!

剛說完胸口冏得慌。林小山趕緊仰頭長吁一口氣:

嚇!

無所謂?你說得好輕巧!

敏兒噘着嘴,好像有點不高興。

那你想我怎麼說,我能怎麼說?

林小山隨手在地上劃一個問號,再劃一個問號,轉眼間小秤鉤層層遍佈,一個個歪脖咧嘴笑他。他支着頭眼瞪它們,同時心底忽然湧上一絲感傷。他恍惚覺得自己像一個海中孤島,舉目所見的渺杳世界,讓人頓生無所依託的孤獨與無助。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離得再近也無法連成一片陸地?"

敏兒瞅林小山這模樣,明白他心裏有鬱氣,於是不再吱聲,只低下頭去想自個事情。

不曉得過了多久…

敏兒,敏兒!

嗯,咋啦?

以後…我是說以後,我倆是不是就…?

那‘’分別"倆字眼刺一樣梗在喉口。林小山困難地咽口唾液,神情簡直像偷喫芥末的小男孩,被嗆得眼淚直流。

敏兒怔半晌。

我與你一起也有四年了!林小山夢囈般攤開右手掌壓住大拇指,留出四個長指在敏兒面前晃悠,四年!前面的不說,從六年級同桌開始!

那時候除了你,還有誰…你也知道的,旁邊那位名叫冬苗的,課本里常夾了錢遞過來,我給她退回去,還對你說敏兒敏兒,你看又來了!

初二年級那會,文學社那位‘’才女"——你也知道的,老纏着我像只癩蟲子,你看她不順眼怎麼跟她說?你聽着,這是我親弟,你再這樣纏着他…

林小山這麼一回憶,敏兒樂開了。她斜過身子想捂他半翕的嘴,淡淡的體香隨即遂風沁入林小山心脾,他倏然想起夢遺時的沸騰畫面,熱血‘’嘭"一聲直貫頭頂,他一把攥住她的手,順勢一拽斜過來的柔軟身骨,俯下頭去,敏兒高挺的鼻樑下面薄如蟬翼的巧小嘴脣,於是一下被他吧搭上了…

咦,敏兒的身子怎麼好似阿母手裏那個扁豆篩子,抖動得這樣厲害?而且她手心熱得像火烙鐵,還一時間滲出細細汗珠來?

敏兒,敏兒!


                                          未完待續

                                          2020.06.13.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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