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其皎皎

近來月色真好,2020年就在這樣的皎皎月色中過去了。

每個白晝都要落進黑沉沉的夜,像有那麼一口井,鎖住了光明。必須坐在黑洞洞的井口,要很有耐心,打撈掉落下的光明。能夠在漆黑的夜裏看到月色,生活便仍有希望。

去夏夜登武功山,行至開闊處,迫不及待告訴趙老師“今晚月色真好!”。在黝黑的山澗之中,蓬蓬的草叢與閃過的貓,清風明月是小小瀑布流動的註腳——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轉眼又是一年,又是很多年。

共克時艱的日子悵惘不安,幸好心中燃起希望的火,不敢把時光辜負。立志用功如種樹然,初種根時,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葉想,勿作花想,勿作實想。晴空萬里或跨越山河,我們能做的只有潛心前行。

只要心中有光,風雨之中種子也會瘋長。

寫下三十萬字人力資源專欄的一年,是每個週末在書房昏黃檯燈下傴僂沉重的背。藏在文字與書墨之後的,是疲憊的目光和追索的眼眸。獲取知識與輸出內容,我想架的不只一座橋。我想做一座城池,以專業爲磚瓦,造起萬千廣廈。現實的荒丘瓦礫散落於狼藉,心中的光投出斑駁的影,臨摹成無邊的夢。奮楫爭先的人在時代的浪潮下漂流,波濤洶湧,進一步有進一步的歡喜,即便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筆跡劃過空氣凝固,寫下第一本書的第一個字。忙碌的腳步穿越校園與山河萬里,無需顧影自憐在自己回憶的漣漪。檻外低秦嶺,窗中小渭川。透過高低錯落的書,遙看峻嶺之後萬重山,一山更比一山難。山永遠在天外,人永遠在路上。身影穿過雲層,水汽徘徊逼仄的山路。我們只能邁出沉重的腳步,擡起疼痛的雙腿,繼續登上更高處。陽光從不會自己走向你,但你可以。

拋卻滿面塵土與一地雞毛,在驚心動魄或惆悵孤寂的某個時刻,你一定以爲那是難以跨過的高山。後來方知所謂行路難,苦難遠不止千萬。但往往收穫的喜悅會沖淡一切。一年初始,宜暢想未來的無數種可能,忌無病呻吟歎息時光匆匆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夜已深,新年將至。窗外的九萬里層雲之上,繁星密佈熠熠燃燒的穹頂。生命多麼緩滯,而希望又多麼強烈。銀河在夜裏流瀉着銀光,夜晚用星星的獻禮包裹天空,明月何其皎皎。

古川俊太郎的小詩:

“媽媽

河流多少歲了”

“總是和年輕的春天同歲”

時光奔流,唯一點耿耿之氣不息。新的一年到來,我們要永遠年輕,爭取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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