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長女三十(75)

文/書蟲

在這所學校,我不僅認識很多好朋友,更開闊眼界和視野,雖然當時年紀小,並沒這種意識,也沒覺得有什麼,只不過我覺得那一年是我最開心的一年,收穫最多的一年,截止到現在,我還忘不了那一年,依舊清楚的記着她們的名字她們的笑容她們的認真她們的可愛她們的善良。

也是那一年讓我從失去林凱的悲傷和傷痛裏慢慢走出來。如果不是遇到這些人,如果不是在這裏學習,我真不知道我接下來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反正在這裏我收貨了溫暖,力量和希望,我覺得這一年讓我很是感動,被每個人感動,最重要的是有自信和信心了。

我和吳彤彤認識也是巧合,吳彤彤是張亞冉的同桌。有次午間喫完飯,我去找亞冉問亞冉一個數學題,亞冉給我解釋一遍我沒有聽懂,亞冉只好讓吳彤彤給我講解,吳彤彤一講我就豁然開朗了。我倆第一次說話就是從一道數學題開始的,也是從這以後慢慢熟悉的。不過我倆最後有點讓人遺憾,中間發生了無法調解的矛盾,導致我倆中途不歡而散。

在此之前,我和吳彤彤關係最好,也最親密,超過其他幾個女生。吳彤彤是走讀生,所以她從不在學校喫飯。只不過有天突然下大雨,她沒有帶傘,正好被困在學校。而我每次喫飯都是等別人喫完纔去食堂打飯,一來省的排隊擠來擠去,二來也能節省很多時間,可以用這個時間看書學習。在此期間,後面教室只剩我和吳彤彤兩個女生。我剛擡起頭一看吳彤彤一個人望着窗外,看起來心事重重,就打了聲招呼問她怎麼不回家喫飯。

吳彤彤笑着說她不餓,我說現在不餓過一會兒就餓了,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買飯。吳彤彤笑着說不去了。我順着吳彤彤的目光看着外面的大雨才意識到吳彤彤可能沒帶傘,我說我有傘,咱倆打一把傘。吳彤彤又轉過身說謝謝你丹寧,我真的不餓。

雖然吳彤彤一直對我微笑,但我能感覺她有點難過有點不開心。我這個人有時候對情緒特別敏感,甚至從空氣裏也能嗅出情緒不對的味道。我只好對吳彤彤說你想喫什麼,我給你帶,我說有饅頭有菜還有餅,你看你想喫什麼。

吳彤彤沒想到我這麼執着,再三關心她喫飯問題,看上去有點勉爲其難,但還是笑着說我真的不餓,要是餓了,我就去買喫的了。

我的同情心又開始氾濫成災了,我總覺得吳彤彤看上去很不開心,不由爲她擔心,一想到我和她關係沒那麼近,我也不好直接問她。

我拿着鋁製茶缸帶着傘走之前對吳彤彤說,彤彤,那我去喫飯了。吳彤彤點了點頭說好,路上小心雨滑。

由於下雨,買飯的的攤位都擺在女宿舍樓一層屋檐下,正好位於宿舍管理員管老師的那個辦公與住宿一體的門前,從那開始一直排到牆壁處,大約只有四五米遠。由於下雨,導致沒幾個賣飯的,我只好買了份饅頭和菜,又買了三個素餡大包子。

我喫完飯刷完茶缸就回教室了,坐到座位上喊了一聲彤彤,吳彤彤轉過身問我怎麼了。我把包子拿出來,掠過張海峯和張海峯旁邊的兩個男生,幸虧我人高馬大胳膊也長,把放在白色塑料袋裏的包子遞到吳彤彤面前說喫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沒幾個賣飯的就給你帶的這個,喫飽了纔有力氣學習。

吳彤彤不好意思起來,急忙擺手說我真的不餓。我二話沒說把包子扔在她桌子上,說客氣什麼。吳彤彤沒辦法說了聲謝謝。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做,可能吳彤彤望着窗外的大雨的身影讓我心疼,或者和我某個時刻的自己很像吧,我就想那麼做,發自肺腑的想讓她開心,忘記憂傷。可能,我幫助的是另一個自己吧。

我並不知道也未料到正是因爲這件小事一下拉近吳彤彤和我的關係,讓我倆瞬間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我渴望這樣的一位朋友,一直都渴望,我和林凱能成爲朋友可能也是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下,似曾相識,只是我和林凱之間,林凱是那個最初對我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只是他是個男孩兒,現在我和林凱一樣,我對另外一個人伸出援助之手,只是她是個女孩兒。

由於這件小事,我和吳彤彤的友誼開始拉開序幕。第二天中午放學後,我還在學習,吳彤彤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喫飯。我驚訝地問吳彤彤怎麼不回家了。吳彤彤把昨天午飯的包子錢給我,說今天我奶奶不在家。我急忙把錢扔給吳彤彤,說我沒想過給你要錢。雖然我沒什麼錢,但是我是真心幫助吳彤彤。吳彤彤質疑給我說要是我不收她就生氣了,我只好收下。

我要拿着茶缸下樓,吳彤彤卻不讓我拿,笑着說我們要不去學校小賣鋪看看,看看你有什麼想喫的。我從未去過學校小賣鋪,但我想裏面的東西一定很貴吧。我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去,不知道能不能買得起裏面的東西。

吳彤彤見我沒說話,就說走吧,就當陪我去看看,然後我再陪你去買飯。我這才點點頭同意和吳彤彤去小賣鋪。

我和吳彤彤手挽手出了教室下了樓,一路上有說有笑。我第一次嚐到有了同性朋友的喜悅和開心,無比輕鬆。我覺得自己再也不孤單再也不害怕孤單,我真想告訴吳彤彤,她是我長大以後的第一個女朋友。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無比幸福,心裏美滋滋的,比吃了月餅還甜。可我不敢告訴吳彤彤,我怕她知道以後嘲笑我不再理我,不願意和我做朋友,不願意再和我手挽手。吳彤彤不知道,沒人知道,我渴望這樣的友誼到底渴望多久,到底多麼渴望,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份無意中到來的友誼讓我多開心多幸福。

林凱在的時候,林凱就是我珍藏在心裏的那份友誼,如果他是個女孩子,我們的關係一定會特別親密會很親密,就像我和吳彤彤這樣可以在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手挽手着走路,可以一起喫飯,一起買飯。

如果林凱知道我找到這樣一個朋友,他一定會很開心,也會替我開心。我想我也欠他一個牽手,欠他一個擁抱。

那時候的小賣鋪可不像現在叫超市,便利店什麼的,它就是小賣鋪,家裏還叫代銷點,合作社什麼的。比如打個醬油醋買一包鹽一包煙什麼的,爸媽都會給五毛錢一塊錢的說去合作社打醬油。

可能現在的口頭禪,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就是從那得出來的。

我們倆到了學校門口小賣鋪,吳彤彤就問我想喫什麼,我一踏進小賣鋪就被眼前花花綠綠的驚的說不出話,我不知道喫什麼是真的,我叫不出名字也是真的,我不知道價格更是真的。吳彤彤見我不說話,就說那我買什麼你就喫什麼吧。

我暗自想了想自己腰包裏帶的錢還剩多少生活費,剩下的錢夠不夠,感覺還有十幾塊錢,應該夠的,這纔有了底氣,慢慢點了點頭。

吳彤彤笑着說了幾個名字,我一個詞也沒聽懂,我從未聽過那玩意,更沒怎麼進過小賣鋪。這家小賣鋪和鄉里一中的小賣鋪大了很多倍,不過風格都一樣,前面的櫃檯隔開了買東西的人和那些貨品。想要哪樣,就得售貨員親自去貨架上拿。

貨架員是個漂亮的長髮姐姐,那個年代二十多歲女孩兒可能流行留烏黑飄柔長髮。用現在的眼光看也不過時,一頭烏黑飄柔的長髮能加不少分。

貨架員拿了一堆放在玻璃櫃臺上,裝到一個紅白相間的塑料袋裏。吳彤彤付完錢牽着我的手出來了。我小聲說你買這麼多能喫的完,這麼一小堆東西竟然花了五塊錢。

吳彤彤笑着說不會啊,我倆一起喫,你是不是覺得不夠,不夠的話,咱們再去買點別的。吳彤彤說完就要拐回去,我急忙拉住她胳膊說別說咱倆,三人也夠了。

吳彤彤笑着說那一會兒你可要多喫點,我一個人可喫不完。我說你喫不完可以留着下次,不一定非得喫完。吳彤彤說下次想喫下次再買。

當我要買包子時,吳彤彤堅持不讓我買,她說這次午飯她請了。我沒想到她要請我喫飯,更加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做。吳彤彤笑着說因爲你對我好啊,告訴你個小祕密,昨天我沒帶錢,也沒帶傘,不好意思借別人的錢也不好意思借別人的傘就沒出去喫飯,我笑着說你不會蒙我吧。吳彤彤笑着說是真的,所以爲了感謝你,我必須請你喫東西,雖然這些東西沒那麼好,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拒絕哦。

如果說當時我不是驚訝,那是假的,好像一個大餅突然砸我頭上,把我砸暈了,我還覺得像做夢。我真不知道好事就這樣主動落到我頭上。再說我幫助她可沒想過讓她回報我什麼,我從她哪兒能得到什麼,我只是覺得那一刻她看上去孤單的就像孤單的自己,我就忍不住那樣做了。

我急忙說我幫你不是爲了你請我喫飯,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做,換成另一個人,再那樣一個情景下,我也會幫她買飯,畢竟大家都是同學,是同學就要互幫互助,不是嗎。

吳彤彤聽完哈哈大笑起來說那你就當幫我消滅它們了。回到教室後,吳彤彤讓我坐到她座位旁邊,撕開那些從小賣鋪拎回來的喫的東西說,這些是我,這些是你的,說着她分了兩份,給我一大份,留給自己一小份。

我剛想說什麼,吳彤彤說你要是再說話不喫東西,我可生氣了。吳彤彤說着遞給我一包喫的,眼神很乾淨很明亮,一臉期待示意我接過去。我只好接過去,吳彤彤滿意地說這就對了嘛,以後不要和我這麼客氣,以後你就是我的好朋友,朋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有喫一起喫。說完,她又笑了起來。

吳彤彤把剩下喫的給我,說到這喫的,我還鬧了一個笑話。我因爲那是方便麪,就用熱水泡了,泡完喫的特別難喫的,還不如干喫。

我拿起包裝袋才知道這就是幹喫的,這叫乾脆面,類似現在的小浣熊幹吃麪。那時候,還沒現在這麼流行。好像名字也不叫小浣熊幹吃麪,名字記不起來了,不過感覺很好聽。

我給吳彤彤說我把她給我的幹吃麪全泡了,吳彤彤瞪着大眼睛看我好像不相信,我說沒騙你,我不知道那隻能幹喫不能泡着,難喫死了,最後我一口也喫不下去只好倒掉。吳彤彤聽完哈哈笑起來說,我忘了告訴你。說完,她又笑起來。

我被吳彤彤笑的也跟着笑起來,兩個女孩子沒心沒肺的笑的引來不少目光。我趕緊止住笑聲,趴在吳彤彤耳邊低聲說他們看咱們呢。吳彤彤看了一眼那些人說看就看唄,說明咱倆長的好看。

我被吳彤彤這樣一說忍不住又笑了,吳彤彤也笑了。我們就這樣形影不離。我也像別的女生一樣,去哪兒身邊都有個朋友,尤其是去女生廁所。

吳彤彤告訴我,她還有個妹妹,我說我也有個妹妹,沒想到我倆情況一模一樣,這讓我們的心離的更近。

我問她妹妹多大了,她說正在上初一,她問我妹妹,我說正在上初三。她問我怎麼沒有在一個學校,我說我們之前一直在一個學校,經常都是我騎着自行車載她回家。吳彤彤說她羨慕我,羨慕我可以和妹妹一起上學一起喫飯一起放學回家。

我卻覺得也沒什麼可羨慕的,倒是我很羨慕她。吳彤彤說她一直和她奶奶在縣城住着,她妹妹在另一所中學上學。我問她爸媽呢,她說她一直和她奶奶生活,都是她奶奶照顧她。我見她不高興就以爲她爸媽去世了,心裏不由同情她起來。怪不得,她那天看上去那麼孤單,下雨天最容易傷心難過。

吳彤彤卻給我來了一個大反轉,說她爸媽都在鄉下老家住着,爲了要一個兒子,爲了給她要一個弟弟就回老家去了。

我突然覺得吳彤彤沒那麼可憐了,也不覺得自己可憐了,原來這個世上還有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孩子。那個年紀的女孩子是沒有祕密,沒有任何祕密,我就安慰她我的身世和她一模一樣,爸媽一直想要個兒子,一直沒有要上兒子。

吳彤彤緊緊握着我的手問真的,我點了點頭。沉默好久,吳彤彤說我以爲這世上只有我的命最苦,沒想到你和我一樣。我看着吳彤彤難過的樣子,只好安慰她說,她們想要就讓她們要吧,說不定她們想要,哪天就不想要兒子了,就會覺得還是女兒好,所以我們要好好表現,好好努力學習,給自己爭一口氣,也給他們爭一口氣,讓他們看看咱們女兒家也不比男兒差在哪兒,《花木蘭》還唱誰說女兒不如男呢。

吳彤彤笑了說,丹寧,你人真好,真善良,你父母這樣對你,你竟然不恨他們。我問吳彤彤恨她父母嗎,吳彤彤說開始恨,不過遇到你以後我就不恨了。我問爲什麼,吳彤彤說你不恨,我也不恨了。

我本想告訴吳彤彤我還有送了人的妹妹,從她出生我們連面都沒見過,可是我還是沒說出來,我擔心吳彤彤沒有我這樣的經歷,我怕我說出來,她會覺得比我自我良好,比我高一頭。

有時候女孩子間還是有一點祕密,不是說不坦白,而是自尊心最怪,不敢坦白。

我們互相知道彼此家庭背景以後,感覺自己找到人生知己,找到世上另一個被關上門的自己。雖然這是好事,同時也是壞事,有時兩個人太像不是什麼好事,有時兩個人相差懸殊也不是什麼好事,凡事還是別走兩端,反倒是處於中間的人活的好,幸福。

那時,我們只顧着我們找到另一個自己,同病相憐矇蔽了我們的眼睛,我有一顆敏感脆弱但有自尊心極強的心,吳彤彤也一樣。

身邊的人誰都沒想到我和吳彤彤竟然如膠似漆,就連亞冉看見我倆在一起的情形都喫驚,問我們倆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意思是怎麼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沒發現。

吳彤彤開玩笑說喫醋了吧。亞冉說我當然喫醋了。吳彤彤望向我說,你有小靜了,還想着我,可不能三心二意,小心小靜知道生你的氣。說完,我們幾個女生大笑。有時候,女孩兒在一起也會開這樣的玩笑。

張亞冉假裝生氣,哼一聲表示不理吳彤彤。吳彤彤笑着說以後你有小靜,我有丹寧,這下扯平了。

吳彤彤說完給我拋出一個飛吻,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吳彤彤見我沒接就當着大家的面兒問爲什麼不接,我臉紅地心跳地說不知道該怎麼接,這是第一次有人給我一個飛吻。說完,身邊的人都大笑起來。

唐亞飛轉過身趴在我臉前說,哎呦,我們區長大人臉還紅了,害羞了。我被唐亞飛說的趕緊躲開卻不敢擡頭說,胡說什麼。唐亞飛說我們都應該給我們區長大人獻出自己的飛吻,看她還臉不臉紅,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還臉紅。

我低着頭說胡說什麼,再胡說我就不客氣了。我正要拿書要打唐亞飛,唐亞飛就拋來一個飛吻,惹的旁邊的人哈哈大笑,結果惹的前面的人往後看,高一鳴也轉回頭望來。唐亞飛一臉壞笑說,一個飛吻夠不夠,不夠再來。我拿着書朝着唐亞飛後背狠狠打過去。唐亞飛小聲說別打了,小心讓一鳴看到誤會。我沒好氣地說誤會什麼,唐亞飛說你說呢。我說不知道,反正知道你該打。

說完,我又毫不留情地狠狠給他一下說看你以後亂說話,再胡說,就沒這麼便宜你了。

周圍的人又是轟然一笑,吳彤彤左邊的男同桌說區長,我怎麼感覺你就像是個小媳婦,在謀殺親夫。

這幫人開起玩笑就是無賴,什麼都說,完全不過大腦。不過我還沒收拾他,還沒說他嘴欠,吳彤彤拿起書就是狠狠一下說看你還敢不敢亂說。男生強詞奪理說我又沒說你,你打我幹嘛,你知道你剛纔勁兒多大嘛,很疼的。吳彤彤說根據力的相互作用,你疼我的書也疼,我的胳膊也疼。我拿起書又夠過去,可惜被他躲開了,我從來沒被人這樣說過,聲音聽上去顫抖說,打的好,就是欠打。

周圍又是一陣小聲,這些坐在教室後面的男生都是些愛看熱鬧愛開玩笑的人,慢慢他們也知道我一點也不兇,人很好接觸。

其實,我和吳彤彤還是有點不像,至少她家是縣城的,我家是農村的,而且看她花錢大手大腳,看上去很不缺錢,至少比我家富有。

吳彤彤還有個習慣,一到上午十點下課時,就會去賣燒餅。這個時間段有半小時休息時間,張海峯說這個時間段是用來做體操的只是我們不用參與。我從沒見過他們做過體操,不過有很多人都會去買燒餅。那家燒餅很好喫很香,很多人都會買兩個算是零食。本來那個年紀也是長身體的年紀,很容易餓,剛喫完沒多久就餓了。這家燒餅只有這個時間段賣,只賣兩籮筐,賣完就走了,所以賣的人很多,也很受歡迎。我們後排好些人都喜歡去賣。

吳彤彤賣燒餅的時候總會帶上我,她每次都買兩個,她一個我一個,次數多了,我都不好意思,只能搶着和她付錢。不過,吳彤彤從不讓我付錢,她說她喫燒餅是因爲自己早晨起晚了沒來得及喫早飯,只好喫燒餅對付一下。

有時,我和吳彤彤買燒餅時,也會遇到唐亞飛和高一鳴那幫人。唐亞飛見到我倆就會遠遠的打招呼,有的男生添油加醋的吹口哨。

我和吳彤彤假裝什麼也沒看見,就會傳來那幫男生一片噓聲。吳彤彤很漂亮,一頭齊耳短髮,頭髮蓬鬆,又黑又直,而我還是一如既往的短頭髮,恨不得短的比男生的還短。

剛開始我見吳彤彤時,差點把她認成林雪,尤其時側臉和髮型,從遠處一看很像。可能從內心深處,我無意識的希望她就是林雪,這樣我就能和林凱距離近些。

當然吳彤彤從來不知道這些,我也不會告訴她。有時,吳彤彤看久了,我也會看出林凱的影子,總覺得哪兒像林凱。

吳彤彤就笑着開我玩笑說,不要愛上我哦。我知道這是女生間開的玩笑,只是隨口說說,調節下氣氛,我從來沒把這句話當真。

唐亞飛無聊的時候就會捉弄坐在他身邊的幾個人,比如鄭蓉蓉,不剪人家頭髮就是偷着摘鄭蓉蓉衣服上的起的小球。那時候,人都普遍節儉,像這種起球的衣服還會穿。

唐亞飛摘夠了,就會轉過身找張海峯說話,我一聽見他倆說話就狠狠瞪一眼張海峯,張海峯立馬老實起來。唐亞飛就會瞪我一眼知道我壞了他好事,他會瞪眼我也會瞪眼,看誰瞪的眼大,沒多大會兒,唐亞飛就說脖子疼,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

還有很多有趣的小事,怎麼說也說不完。不過我們聽老師講課時還是很認真,尤其是數學老師的課,誰都不敢小聲說話也不敢開玩笑,可能害怕班主任的威嚴,也可能都知道中考時數學佔的分數比例最多,也就不敢掉以輕心,生怕錯過重要的知識點。

在學校連續上課半月,彷彿治癒了大部分不好的心情,也無意中發現很多有意思的事和樂趣。這是之前從沒有過的感受和收穫。

眼看週五放假,吳彤彤卻沒來,請了一天病假,說是給班主任打的小靈通電話請假的。那是,我第一次聽說小靈通,不過我還是沒見過。我以爲小靈通很小很小,就像孫悟空的金箍棒能變小到繡花針藏到耳朵裏,小靈通也是這樣小巧玲瓏。

班主任上課時,有音樂會突然想起來,叮鈴鈴的,班主任就說家裏來的電話,我接個電話。我不懂小靈通就是手機,於是很好奇的盯着班主任翻開蓋一邊接通一邊往教室外走。

唐亞飛笑嘻嘻地模仿班主任說話:小麗啊。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給他後背一個疙瘩說,小麗是誰啊,能不能好好說話。我說完,旁邊的人都哈哈笑起來,唐亞飛也笑的彎着腰。我也不懂他們笑的點是什麼。唐亞飛說小麗就是小麗,難不成班主任說小丹小寧嗎。說完,唐亞飛和一旁的人又笑了。我朝着他後背拿着書打過去,他靈活地躲開了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瞪着他說這次饒了你,下次再這樣就是這個。說完,我就放下書伸出拳頭,示意他在胡說就給他一個“疙瘩梨”。

我看見班主任合上說我講到哪兒了,下面的人說講到哪兒了,班主任接上話題又開始講課。唐亞飛轉過身對張海峯小聲說,你說班主任的小靈通多少錢。張海峯說怎麼也得一千多,唐亞飛說應該沒有,目測班主任用的是二手小靈通,也就六百,最多七八百。

沒過一會兒,唐亞飛又轉過頭對張海峯說我爸剛買了一個小靈通一千二。我一聽不由脫口而出好有錢。唐亞飛瞥了我一眼說男人說話女人別插話。我看着臺上的班主任就給他一拳,不過沒用那麼大勁兒。唐亞飛說你再打我我就告訴高一鳴,讓高一鳴收拾你。我說量他也不敢,他要是敢動我一下,我和他拼了。

唐亞飛小聲說可以啊,高一鳴就喜歡有個性的女孩兒,你正對他口味。要不要我給你們中間搭個線。唐亞飛越說越過分,我看着講臺上的老師面不改色地說班主任叫你呢。唐亞飛說騙誰呢,想騙本小爺你還嫩着。我不屑的冷哼一聲。

沒成想,那天丟了大人。如果不是遇到唐亞飛和高一鳴,我也不覺得丟人。我剛喫完飯午飯準備回教室,就感覺周圍的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我想要是我是公主我就下令把這些人的眼珠子全挖出來餵狗,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要命的是,我回教室後又出來了,去了一趟小賣鋪買了一條飄柔洗髮水,那時洗髮水都是一小包一小包,爲了便宜,經常一買就是一長條,一條是十小包。我最喜歡的就是飄柔洗髮水,一方面是受飄柔洗髮水廣告受影響,另一方面我真的覺得很好用,用其他洗髮水總覺得洗完的的頭髮不柔軟不直。雖然當時我是短頭髮,但我只認這個洗髮水品牌。我買洗髮水時正好碰到唐亞飛和高一鳴兩個人,這次高一鳴身邊沒有那麼多小弟。

我說了句來十包飄柔,售貨員正在給高一鳴和唐亞飛從貨架上取方便麪。唐亞飛見到我笑着,說區長,我一聽就是你的聲音,一下就聽出來了。當着高一鳴我不好說別的,心裏說馬屁精。我說你買什麼,唐亞飛說方便麪。我說你怎麼喫這個,怎麼不喫飯菜,喫這個還不如好好喫飯。唐亞飛笑着說沒喫飽,就來買點零食。我知道高一鳴在,直接忽略他的存在,冷冷地說小心喫多了噎着。唐亞飛笑着問你喫嗎,要不要來一包。我說了聲謝謝我喫飽飯了。

售貨員給我撕下來一條飄柔遞給我,我接過來,剛要說我走了。唐亞飛說你也喜歡這個牌子洗髮水,我說對啊,怎麼了。唐亞飛衝着高一鳴意味深長一笑,一看就是不懷好意,我說要是沒事我就走了。唐亞飛說區長慢走。

我拿着一條飄柔洗髮水,回想唐亞飛看高一鳴意味深長的一笑,絕對想的不是什麼好事。我快走到那個通往我們教學樓的小圓門時,忽然聽到有人喊我,聲音還很熟悉,回頭一看是唐亞飛和高一鳴。唐亞飛朝我跑來,我停下來問他什麼事。唐亞飛回頭看了看高一鳴,高一鳴轉過頭去不看我倆,我說什麼事你說吧,不用看他臉色,我不怕他。我想高一鳴終究還是找我的茬兒了,這次我想躲也躲不過去。

唐亞飛說那個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說什麼,我沒聽懂,我沒覺得哪兒不舒服,我挺好的。唐亞飛笑着臉漲的通紅,欲言又止,弄的我很是着急,說是不是他又看不慣我了,找你警告我修理我,說吧,時間地點幾個人,我也好找人。說完。我心裏撲通直跳,心想我竟然被逼上梁山,走上和林凱一條路,如果林凱知道他會怎麼看我。唐亞飛啊了一聲問哪個他,我朝他身後不遠處的高一鳴望去,示意是高一鳴。唐亞飛笑着說不是,不是他讓我找你的,是他讓我找你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那你什麼意思,他不是早就說走着瞧,早就散出口風說找幾個人揍我修理我,他能安什麼好心,他也好意思,一個大男人只會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兒。

唐亞飛急忙擺手說不是你說的這樣,我說那他讓你找我幾個意思,不就是這個意思嘛,你替我轉告他,我不怕他,誰要是怕誰就是王八龜孫,要是我說一個求饒的字,就不是我李丹寧。

說完,我就氣呼呼的轉過身往前走。唐亞飛又問我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我說你什麼意思,我好着呢,是不是令你們失望了,是不是令你們失望透頂。唐亞飛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高一鳴也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你就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我說對啊,我很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渾身疼死了,這下你高興了,你們滿意了。

唐亞飛說你有沒有覺得肚子疼,我不假思索地說對啊,肚子疼死了,這下滿意了吧。唐亞飛皺皺眉說肚子疼,肚子真的很疼嗎,我怎麼覺得你一點也不肚子疼呢。

我被唐亞飛說的沒了耐心就說沒什麼事,我就走了。唐亞飛看着我說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那你說你什麼意思。唐亞飛瞠目結舌的望着我,過了幾秒說我就是想,我不由提高警惕,和他保持距離,問他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還敢犯法嗎。唐亞飛說李丹寧,我們真不是那個意思。

我一聽唐亞飛說我們就來氣說,還說你們,別以爲你們耍什麼花招我不知道,可惜你們千算萬算,都算不到我不喫你們那一套。

說着我就往前走,唐亞飛伸出手裏的薄褂子說要不你把這個系在你腰上吧,讓別人看到很不好。我說不繫。唐亞飛說要不你去一趟廁所吧,你去一趟廁所就明白了。我對唐亞飛說了一句流氓,要去你去,扭頭就走了。這次,我終於成功擺脫唐亞飛,還有那個想要修理我的高一鳴,對他倆,我都沒什麼好印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白給他倆一副欺騙人的面孔。

剛穿過那個小圓門,就有個女生走過來,走到我近旁小聲說同學你來那個了。我嚇一跳還以爲高一鳴真的找人來修理我一看是一個陌生女孩,說什麼。那個女孩兒說你褲子粘上紅了,你來大姨媽了。我的個天吶,我剛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的腸子都悔青了。

我恨不得當場鑽地縫裏去,我竟然當着這麼多人走來走去,竟然沒人提醒我,有人好心提醒我我卻把他當成壞人。我看了一眼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硬着頭皮問很明顯嗎,那個女孩兒點了點頭說很顯眼,一眼就看見了,很大一片,你最好換一條褲子。

那個女孩兒說完就走了,我又是羞又是愧,想起剛纔那一幕,我的個天吶,我真想咬死我自己。難不成剛纔唐亞飛和高一鳴都看見了,看的清清楚楚。

我本來快走到教室樓梯,回頭一看一看就看見不遠處走來的唐亞飛和高一鳴,這讓我還怎麼見人,高一鳴就算了,我和他本來就合不來,另外離他也遠,本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唐亞飛不一樣,唐亞飛就坐在我前排,我想假裝不認識他都不可能,這下要是讓後排的那些愛八卦的人知道,我真的沒法見人了。

我趕忙低下頭調轉方向,拐回去時正好和唐亞飛撞個正面,唐亞飛剛說區長你去哪兒,我想假裝聽不見看不見也不可能了,只好低着頭說回宿舍。唐亞飛說趕緊去吧。

當時我真恨不得挖掉唐亞飛和高一鳴的眼睛,這人丟的面子很難找回來了。

我回宿舍一看血淋淋一大片,這下完了,特別醒目,肯定被不少人看到。我趕忙換好褲子,思想開始鬥爭起來,一會兒是不回教室,一會兒是回教室,過了好久,我才硬着頭皮回教室,心想是死不是活,早晚都要見人。

走到教室後排時,唐亞飛看見我衝我一笑,我不好意思地急忙低下頭。坐下來後,唐亞飛沒有找我說話,也沒說別的。要是唐亞飛再說這事,我就和他絕交。

幸好,唐亞飛什麼都沒提。

我度過了驚心肉跳提心吊膽的一下午,總算等到放學鈴聲響起。

放學時,高一鳴衝着唐亞飛喊一聲走了,回家了。我低着頭坐在座位上不敢擡頭,唐亞飛笑着說等我一會兒。高一鳴說你怎麼像個女孩兒似的磨磨唧唧。唐亞飛說我還沒收拾完,很快就好。

我豎起耳朵聽唐亞飛收拾書包的聲音,心想也真夠墨跡的,什麼時候唐亞飛這麼婆婆媽媽,之前鈴聲一響,他就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馬飛出教室門外。

我一直等着唐亞飛離開,張海峯走的時候唐亞飛還沒走。汪洋走的時候,唐亞飛還沒走。唐亞飛站起來時凳子響了一聲嚇的我差點跳起來,恨不得問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肯走,在這兒像個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唐亞飛扛上書包問區長,你還不回家。我頭也不擡說等會兒。唐亞飛問你怎麼回家,我說我坐公交,我來的時候,我爸媽送我來的。

唐亞飛說用不用捎你一段,正好我們經過公交站。我急忙擺手說不用不用,你快回家吧。唐亞飛問你第一次坐公交車知道在哪兒坐公交嗎,我想也不想說知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爸媽開着拖拉機走的時候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想起來問怎麼回去。

唐亞飛說你還好吧,我說還好,謝謝。唐亞飛說那就好。我心裏緊張死了,心想別廢話了,趕緊走吧。我不由說你趕緊走吧別趕不上公交。唐亞飛笑了說你忘了我騎自行車。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唐亞飛問我是哪個鄉的,我說是哪個鄉的,唐亞飛說好巧啊,我回家的時候正好經過你們那個大牌子,大牌子上寫着歡迎您的到來。我只好實話實說,我沒見過那個大牌子,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地方。

唐亞飛驚訝地問你自己都不看路都不記路嗎,我被唐亞飛說的頭低的更低了臉紅脖子粗感覺很丟臉,說我沒怎麼來過縣城,也就來縣城四五次,沒有注意。

唐亞飛說哦。唐亞飛說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唐亞飛說那你回去能找得到家吧。我說你把我看成傻子了吧。唐亞飛笑了說,那個,那個你肚子不疼吧。我被唐亞飛問的無地自容但不回答又覺得不禮貌只好輕輕點點頭。

高一鳴拉開後排教室窗戶說,唐亞飛,走不走,聽上去很不耐煩。唐亞飛不耐煩地說催什麼催。還好汪洋已經走了,後排也沒幾個人了。要不然,傳出去,我就算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唐亞飛笑着說區長,我第一次發現你很可愛。我沒聽錯吧,唐亞飛竟然說我可愛。唐亞飛說了聲,我走了,下週見。說完,我就聽見他哐噹一聲,擡頭一看他竟然沒走門,而是跳教室後排的窗戶走的。

不要誤會,縣城的窗戶和鄉里學校的窗戶完全不一樣。鄉里的窗戶就是那種帶有鋼絲網,縣城的窗戶是那種又大又寬的推拉式窗戶,完全能通過一個人。

我看着唐亞飛跳出去的窗戶不由發呆,心想唐亞飛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第一次發覺唐亞飛竟然正經起來,而且正經起來也挺可愛的。一想到唐亞飛說我可愛,我就不由臉紅心跳。

尤其是在路上碰見他,他不停提示啓發我的樣子,我就覺得他並沒看上去那麼壞。看來,他心眼兒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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