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散記(34)

1

老太太站在門口,眼睛直直朝冰櫃裏面看,嘴裏囁嚅着:我沒有水喝,我沒有水喝……

“你是想要喝水嗎?”我問她。

她點點頭說:“可是我沒有錢。”

我從貨架上拿了一瓶不凍的水,擰開蓋子,遞給她。

“我沒有錢。”她重複。

“喝吧,不用錢。”

她這才接過去,連着喝了幾口,把瓶子抱在懷裏,對我說:“多賣錢,多發財。”

多賣錢,多發財,這個祝願好,我接受。可是我這一個小店鋪,發財要到何年馬月呢。

2

豐利廠徹底倒閉了,整整一年,沒有開過工,工人們住着廠裏宿舍,在外面找些零工做,就這樣捱了一年。

馬上又要過年了,怎麼辦?明年總不能還這樣混。經過園區管理處批准,大家把廠裏面的模具以及廢舊鋼鐵等物品,做價賣了三百多萬,用以支付員工基本工資以及社保費用,補償款也折半賠付,每人都或多或少拿了一筆錢,宣佈散夥了。

廠裏的機器早被法院貼了封條,據說老闆欠供應商幾千萬,如今資不抵債,老闆徹底放棄了工廠,躲在國外不過來。

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一聲嘆息。


3

仙姑坐在我對面,傷感地說:“這次真的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心裏還是捨不得。”

是啊,大家在這個工廠幹了十幾年,工友猶如兄弟姐妹,就這樣解散了,從今各奔東西,也許永不再見。

“天天來你店裏玩,都習慣了,這真要走了,心裏少點什麼似的……”仙姑說着,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薄霧。

我也被感染,眼淚幾乎掉下來。

“這邊總歸機會多一點,過完春節,還來這裏找工作吧,如果還在附近上班,星期天可以過來玩。”我說。

“嗯,”仙姑說,“明年來,我帶我們家鄉的紅茶給你喝。”

人啊,留戀一個地方,多半是因爲這個地方的人情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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