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讀一首詩》
此刻，你坐在馬桶上
夜已深，該睡的都睡了
如果不追究
不繼續追究，那些深遠的細節，及憂患
世界安了
安頓了
夜深夜未央，隔岸尚遠
河面隱默於沉厚的平靜之中，無人急着渡河
正是
天時、地利、人和
你的自由，建立在深夜的馬桶之上
你翻找，古今中外，你想找一首詩
是寫你的，從內到外，心心相印身身相印
包括那些你看不到，和不想看到的部分
沒有
那些詩你讀不下去，它們寫的都不是你，都不是匯聚於此刻的你
都不是
也許，你應該自己寫一首
就像父母生過你之後，你自己又把自己生了一遍
雖然艱難
不過是一首詩：一些詞語聚集、穿過時間
有哪些是尚未聚集的，有哪些試了一次又一次
註定穿不過時間
你把鏡子磨亮了嗎
鏡子下的深，和混渾，像你的半醒，還是半睡
每天，你只是從河邊走過，匆匆，不肯低頭
不敢低頭，不敢慢，彷彿你一低頭
目光跌落星光
世界，就會墜入它永不回還的消失，或混亂
你不小心讀出了聲，那首詩
你聽見自己的聲音從虛無中長出來
瘦瘦的幻覺一樣頂破結實的寂靜
搖搖晃晃，彷彿
任何一陣風都會將它吹滅
任何一種聲音或響動都會將驚嚇注入
它薄薄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