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2》裏的雷東寶一心爲公,把鄉鎮企業搞得風風火火。他在鄉親們中的口碑極好,成爲鄉里的書記。可他自己家裏依舊一貧如洗。
他辦銅廠沒有采納宋運輝的推薦,錯用專家,結果銅廠爆炸。那些國有銀行在他不需要錢時,被攤派給他喫利息。銅廠爆炸需要資金修復時,反倒撤走了資金。
眼看企業資金鍊斷裂,就要被主管部門關閉,雷東寶爲挽救企業被逼行賄。在宋運輝推薦的專家幫助下,企業起死回生。
因爲不滿新任上級領導的瞎指揮,得罪了上級領導。雷東寶的“小雷家”鄉鎮企業在清理三角債的過程中,被不公地凍結了資金。企業停止運轉,被審查。他的行賄行爲被查出,楊巡市場的掛靠,因找不到合同也被視爲洗錢,數額足矣讓雷東寶被槍斃。
這種現象在改革初期非常普遍,直到今天,國企都在一定程度上有國家銀行的託底保護,以保證所謂的“國有資產流逝”。
鄉鎮企業在計劃經濟的歧視性政策中,如野草一般,爲生存,管它踩不踩紅線,踩了可能死,不踩一定死。
這就是“原罪”。已有制度面前,循規蹈矩幾乎無法存活。雷東寶沒有爲自己多拿一分錢,但和“八大王”一樣,因“原罪”被送進監獄。
那些懼怕犯錯的鄉鎮領導避免了原罪,卻錯過了脫貧的絕佳時機。野蠻生長的窗口就那麼幾年,闖黃燈是智慧,路空時,偶爾爲集體“闖紅燈”則是不得已的原罪。改革先鋒中,很多人都帶有原罪。制度的改革不少都受到了“原罪”背後合理成分的啓迪。
委屈嗎?委屈!後悔嗎?不後悔!犯了錯能改,錯過了機會則無法補救。變革就會有犧牲。
我的幾個表兄弟,苦得連清水煮白薯幹都喫不飽,坐着運牲口的木欄車皮去城裏打工。他們發現鋼鐵廠的廢料可以重新利用,就在鄉親們那裏集資。銀行不會給錢,但對想擺脫貧困的農民來說,“夢想就是錢”。
他們創造神奇,一個廠接一個廠,機器不停,人員三班。不懂冶金,不懂化學,但知道僱什麼樣的大學生。
機會的窗口只開那麼長時間,隨着鋼鐵廠的設備升級,這個廉價的業務就萎縮了。但拿着第一桶金,他們回到靠海的福清老家做起了“水產養殖”。到觀念不夠開放的北方去搞小礦山。
每一步在當時的座標系下都可能有原罪。他們的故事真實感人,比楊巡更具傳奇性。表弟告訴我:“和你們城裏的文化人不一樣,對於我們農民來說,當年的腐敗是我們求生存,擺脫貧困不二選擇。我們掙錢難,但各種歧視的紅線對我們脫貧的努力來說更難。”賄賂對農民經常是走投無路的唯一選擇。
東寶的故事,楊巡的故事並不比真實的故事更精彩。看看那些當年老老實實一身清白,循規蹈矩,毫無原罪的農民,今天依舊苦不堪言。而且他們十年二十年後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眼光、認知、勇氣常常比知識更重要,沒有人覺得這些方面有什麼“起跑線”,但東寶、楊巡和我那些表弟的故事告訴我,真正的起跑線就在觀念裏。“原罪”就是改革開放到今天,南北差距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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