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華茂四層靠窗向陽的高腳凳上,透過玻璃,望東南西北車來車往,有一種局外人冷眼看世界的落寞和無趣。她想起他那天早晨,從走廊樓道里,跨過15層的高臺,跳下去的那個瞬間……她在心裏呼喚他,質問他:爲什麼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懲罰我?爲什麼?
淚水溢滿眼眶……
並沒有太多糾葛,甚至也沒有認真地爭吵,只是因爲拒絕了他的求婚……
兩個在異鄉漂泊的男女,相遇在北京街頭的轉角,她的同伴和他的同行者爲偶遇故人歡呼雀躍地相擁一起,他們倆面面相覷,繼而尷尬地相視而笑,直到四個人圍坐在麥當勞灰色長桌上,邊喝邊聊時,她才知道,他來自天津,在北京一家上市公司人力資源部任職。
彷彿一切都是天意,他們倆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一起,那麼自然。
“想不想早晨醒來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我的臉?”有一天,他這樣問她,目光灼熱又堅定認真。她驚訝之餘又好像是意料之中,彷彿等了好久只等這樣一種邀約。“你是想送我一份長期飯票嗎?”他並未作答,最後倆人都笑了,互相指着對方,“你……”,“你……”。
一切不言而喻。
然後便是他開車把她的行李運到了他的小窩。
她不是隨便的人,他也不是。他向她求婚,希望她答應回家見爸媽,希望她嫁給他。她卻顧慮重重,她擔心沒有房子的他們婚後也是漂泊,她擔心婚後會被催生,不能給孩子穩定幸福的生活……
他說她是因爲不愛他,纔會顧慮這麼多,他說她是嫌棄他貧窮,說她和他在一起根本就沒想過要和他結婚,只是欺騙他的感情……
他們第一次有了分歧。
她要走……
他阻攔……
彼此愛戀,又彼此傷害。很長時間,都不提這個話題。迴避對抗着又彼此撫慰,夜夜纏綿悱惻。
這個世界太虛僞,又太現實,它承載着太多愛情之外的東西,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很多年輕人只爲抱團取暖在一起,彼此分擔自己生活裏的艱辛,又害怕擔負責任,親密又疏離。
“或許我應該答應嫁給他。”她在心裏默默地想。
“你不答應,我就死給你看。”這是他說過最偏激賭氣的話。
她冷笑,不屑。“你死啊,死了我就嫁給你了?真可笑!”
說完,她就翻身矇頭大睡,不理他。
他竟實現了諾言……
他只是想週末帶她迴天津見見爸媽而已。
她只是想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和你結婚,爲什麼先去見你爸媽?你還沒見過我爸媽好不好?
……
彷彿一切就都定格在那個週末的早晨,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她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整個人都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像是做了個夢……
幾天後,她終於哭出來,號啕大哭,死去活來……
她以爲自己也會死,可是她沒有死,她還活着。活着就痛苦着,無窮無盡。
“我是一個殺手!”“如果不遇見我,他不會死!”“我是個剋星嗎?”“你是上帝派來懲罰我的人嗎?”……
陽光不再燦爛,被對面西側的高樓遮住了光芒,它隱匿在建築羣後面,用餘光照射着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像的她,流着苦澀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