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買一瓶娃哈哈

那個孩子在店裏站了好一會兒了,手裏的一排娃哈哈飲料被他捏了好久,一直捨不得放下。

孩子大概兩三歲,剛學會說話走路,像個小大人那樣有自己的想法。他的臉髒兮兮的,一看就是家人沒怎麼管。

“說了不買,這東西又不能當飯喫……”

從店外走進來一箇中年女人,想必是孩子的媽媽。應該是附近廠子裏或某個別的攤位的小販,也是一身油膩的樣子,臉好像從來都洗不乾淨一樣。

孩子被大人強行拉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守在收銀臺。

就在剛剛,我媽帶着一堆親戚喬裝一番出去收賬了,這年頭誰不賒幾個賬,真可能過不下去。廠裏一半人都賒賬,好幾家的賒,喫穿用度很少給現錢的。要問爲什麼,還不是工資太低,一個月下來光生活費都不夠,有些還得每個月往家裏寄錢,自己只能靠無休止的賒賬度日。要遇上好的店老闆,只要發了工資按時把錢換上,能一直賒下去。當然也有不講信用的人,這些人有的是自己想要換廠子,身上就那麼點錢,想給自己留點生活費,便拖着不給,然後一不留神就跑了。也有一些人是被廠老闆炒了,工資拿不到不說,人也被趕出了宿舍,更甚者還會被挨保安的棍棒,這種人即便是有想還錢的心,也沒有還的力。所幸啊,就跟着同鄉人或幾個玩得好的,或自己一個人偷偷跑了。至於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不得而至,多半也是不可能再回來的。這個時候,受害者就變成了廠子邊開店的小老闆們。

每到發工資的那幾天,廠門口除了排隊領工資的工人,還有一小部分就像我們這種小商小販。必須得守着,見人出來就得逮着要錢。

今天又是某個廠發工資的日子,我媽去廠門口守了半天才勉強收回一部分賬。回來後不知道從哪兒叫了一撥人,畫了看不出人臉的妝,接着又去了。

“**說他還不了了,再逼他他就去死……”

“**跑了……”

人羣裏傳來不停地傳來這樣的聲音,小老闆們都習慣了,剛開始還有點心痛,畢竟那也是自己辛辛苦賺的錢呀,這樣一下子就沒了,等於上個月就白乾了。

這種事在當時是經常發生的,遇上了也只能自認倒黴。要說指望當地的派出所,這種小事人家是不可能管的,再說,這麼多廠,這麼多小商販和工人,派出所想管也管不過來。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黃昏,或者可以說是個值得開心的日子,工人發工資了,大家兜裏都有錢了。可是這錢,只是從人們手裏過了一下,最後,還是連給孩子買一瓶娃哈哈都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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