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的時候，收到班上一個小姑娘送的賀卡，上面寫滿了令人欣慰的話。
她說：“老師，元旦快樂！很開心能成爲您的學生，有時候您不經意的小細節給我很大的溫暖。我很喜歡上您的課的感覺，不用客氣，不用拘束，對視便很溫暖，暖暖香香的。很喜歡您的處事風格和生活方式，也很喜歡您。您的生活很豐富，也希望您能在以後的日子，繼續把生活和未來過成您想要的樣子。愛自己是一生浪漫的開始，有的人驚豔了時光，而您溫柔了歲月。歲月安暖。真的好喜歡您呀，老師。”
看着她可愛、純粹、充滿稚氣的話語出神，拎出了“對視便很溫暖”一句。這是第一次有學生告訴我這樣的信息，讓我很珍視。
她說的“對視”，指的應該是上課回答問題時與老師的眼神交流。
我上課一直不喜歡唱獨角戲，我喜歡引導學生們交流、發言，因此每節課有很多次提問，學生們由開始的不習慣到後來的漸漸適應，並感覺他們喜歡上了這種發散思維、自由表達的教學方式。
在我的腦海裏，也像是有一個一個的貯藏格，裏面是他們上課回答問題的樣子。有的孩子膽小，回答問題不敢與老師對視，你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就躲閃開去；有的孩子閃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盯住老師的目光，對老師提出的問題大膽質疑、探索，有時候教室裏安靜得只有這種你來我往的聲音；有的孩子站起來，臉上是柔和的笑容，聲音細細的，或是甜甜的，回答完了老師提出的問題就安靜地坐下；有的孩子頑劣，回答時往往出奇不意地鬧個笑話，惹得全班同學譁然一笑，他也得意地坐下去了……
我閉上眼睛，就能一一想出課堂上每個孩子與我對視的樣子，這是他們在我心中留下的最深的印記。
在2020年的最後一堂辭舊迎新的課上，有一個話題是讓學生談談“2020年最遺憾的事”。一個女生站起來，緩慢地說：“這一年最遺憾的事就是失去一個同學，也可以說是我們全班的遺憾。”我聽了一頭霧水，問她什麼意思，失去誰了？她說了名字。我疑惑地問：“不是生病休學了嗎？怎麼會說失去？”她說：“先是生病，後來病情惡化，就不在了……”
聽了她的話，我呆在講臺上，說不出話，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孩子站在教室的某個角落回答問題時的樣子，像一棵小樹一樣的青蔥，像一棵小白菜一樣的鮮嫩，怎能說沒就沒了呢？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前排的孩子遞來了紙巾，我背轉身去，擦了擦眼淚，調整了一下情緒，轉過身來，看見許多孩子都哭了。我對他們說我們要振作起來，只要我們記住他，他便沒有真正的離去。我一時間真的忘不了這個孩子，尤其是上課時他與我對視的樣子。
記得一次心理學講座上，心理學老師說：“一個健康的人首先要學會用目光去和別人交流。”然後她讓我們與鄰座兩兩對視，在長達兩分多鐘的對視中，我們中有人流下了淚水，也包括我自己，目光所至處，情感自然交匯。
李健的《傳奇》中有這樣一句：“只是因爲在人羣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因爲上課學生回答問題時與他們的對視，我記住了每一個學生的樣子。
我一直以爲自己只是不喜歡唱獨角戲，只是喜歡上課提問這種教學方式，其實現在想來，應該也是貪戀一種溫暖，如送我賀卡的孩子所說的，對視便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