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模糊睡去
外面一直嘩嘩
遠處雀碼達黑
海風喜歡肆掠
人是一片沙灘
夢是無數腳印
日子扮成浪花
抹到海角天涯
懵裏懵懂長大
看過很多戲法
上下左右前後
讀透就是造化
然後就夢見我的前世。我扶着犁在耕地。犁頭閃閃發光嶄新如洗。水牛有巨大的盤角圓滾滾的肚子,走得慢吞吞毫不費力。下面是褐色土地,犁之前很嚴肅,犁之後很蓬鬆。土中有大量細碎的稻杆麥秸,偶爾出現一條努力扭動的小蛇。我用衣袖擦了把汗,佇犁遠望,目光盡頭有些剛剛升騰起來的雲,一批鳥向那邊飛去。田邊還是那幾棵好像永遠活着但永不長大的小樹。我身上肌肉虯結但腹中飢餓。所有細節告訴我,你活着,你在生產你活着的所有依據。
我像一條蠹蟲在無數書中鑽來鑽去一樣,在夢裏夢外鑽來鑽去,自己暈頭轉向,弄不清夢和現實的邊境。
我害怕自己是什麼東西變出來的,那什麼東西一旦停止變出我,我就不再是我,我也不想變成別人。所以我要獨立自主地活着。
當我開始想到底在哪裏耕地的時候,就被夢輕輕彈出來,好像這個想不得。喝了口水,很餓,這說明夢裏夢外表裏如一。
外面風停了,沒什麼聲音,這世界沿着固有的世道繼續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