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與我|心理讀書營1月讀書(6)

晚上婆婆那邊鬧起來了,託朋友給先生打電話,說是兩人要被養老院趕出來了,先生趕忙聯繫了養老院,要了護工電話,視了頻,養老院沒有趕人,婆婆一直不想和公公住在一起,人都無法行走了,還和先生說,不想和公公住。說是房間裏有個年輕人抽菸(她肺部不太好,不知道是否是因此產生的幻覺),她不喜歡,護工給換了房間,護工以及先生都認爲婆婆老糊塗了,什麼養老院要趕走他們,什麼房間裏有人抽菸,都是她瞎想的。電話裏聽到婆婆虛弱無助的聲音,心都痛了,同時也感覺到害怕,或許她真的“老糊塗”了,但也是常年日積月累的恐懼和擔憂造成的,婆婆好多年前就開始常常說活着沒意思,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需求是什麼,他人更沒有辦法知道,內心的需求總是幻化成各種形式煩擾着自己也煩擾着他人。我感到心痛,是因爲感受到沒有人相信自己的痛苦,她說的都是真的,即便是她的想象或者幻想,那種要被拋棄的恐懼是真實的,那種想要擺脫一切干擾的心願也是真實的。她的真正需求她無法瞭解,無法談論,更無法創造條件去實現,無法和這個世界和解。一個人的歸處到底該在哪裏,我想她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人願意傾聽她了,其他人都在忙於自己的生活,公公聾了,無法交流,先生忙於自己的新項目,意氣風發,我想常常飛過去,聽她說話,但卻無法處理她所帶來的抑鬱和沮喪。我感到害怕,一個人到了終點,也還不知道自己是誰,依舊被重複的模式以及情緒控制着,創造各種狀況,看起來她依舊在任性,在挑戰着各種邊界,但事實上她和這個世界越來越沒有關係了。那天婆婆面帶不自然的微笑地說:又有一扇門關了(不能出門了)。我不知道人是否應該學習如何體面地走完最後一段旅程,但我覺得至少應該在某種層面上可以和自己達成和解,和這個世界達成諒解,或許臨終關懷的意義在此。

一個孩子的出生是受歡迎的,爲什麼一個人的離開卻是人們避之不及的呢?我記得見過一個做臨終關懷的人,一臉鬱郁,可能那時候年輕,不懂對方的深沉,那時候不想和對方交流,我知道自己的內心是逃避的。這時候才覺得這世界上真正需要傾聽的人是那些離終點不遠的人。上個月二爺爺去世,我回家,問姑奶奶(二爺爺的姐姐,近90高齡,這個月她同時失去了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你害怕嗎?姑奶奶一邊抹淚,一邊說:不害怕,但也真的傷心。這已經是我能夠詢問的極限了。我不敢詢問她對她自殺的妹妹的想法,一個80多歲高齡的老太太自己決定以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不同於我的一位叔叔,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之後,決定不治療了,安排好家裏的一切之後,自殺了。這兩者是不同的,如何的不同,我還不知道。死亡面前,一切的心思都那麼渺小又偉大,它們值得被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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