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流年(108)

齊帆齊微課

這一場雨,足足下了兩個多小時。老天彷彿也知道我們捨不得離開奶奶,陪我們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場。

暴雨過後,暑氣頓消,氣溫驟降,大家都說這是上天在眷顧善良的奶奶,不至於讓她的肉體受到太大傷害。

但畢竟是夏天,雖然不像暴雨前那樣燥熱,但溫度還是很高,空氣沉悶得像把人握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玻璃瓶裏一樣。

爸爸和姑姑商量了一下,決定一切從簡,儘快讓奶奶入土爲安。

第三天早上,天剛矇矇亮,悲傷沉得像掛在樹上的露水,一碰就淋得人滿頭滿臉。

我們忍着巨大的悲傷,在道先生的安排下,在哀樂聲與鞭炮聲中,把奶奶送到墳山上去和爺爺合葬。

當揚起的塵土,一點一點將奶奶的棺木掩埋起來時,我終於明白,我可親可愛的奶奶,就如同空氣中的露水一樣,融在土裏不見了。酸澀順着鼻翼向上攀爬,眼淚怎麼努力都控制不住,像草尖上的露珠一樣滾滾而下,

姑姑瘋了一樣撲過去,抱着奶奶的棺材嚎啕大哭。哭聲撕心裂肺,引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淚如雨下。

我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什麼是生離死別,就像有個人拿着大鋸將自己鋸成兩半一樣。一半生不如死,一半痛不欲生。

唐昊跪在奶奶的墳前以額觸地,砰砰磕着,嘴裏發出受傷小獸一樣的嗚咽聲。

爸爸和姑父也掩面痛哭失聲,小虎跪在唐昊身邊,張着嘴大聲嚎叫着:“姥姥!姥姥!姥姥……”

我葡伏在奶奶的墳前,一任眼裏的淚水,將地上的泥土溼成泥團……

葬禮結束後,姑父把哭暈過去的姑姑背在身上,步履沉重的和我們一起回到奶奶的家。看到一地狼藉,我們終於明白,我親愛的奶奶,永遠地離開了這個家,永遠地離開我們的世界。

喫完早飯,姑父說要帶我和小虎回家,姑姑點點頭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得等媽滿了頭七才能走,林琳坐月子不能回來,我哥兩頭跑,媽媽的靈前不能沒人早晚焚香和貢飯,我不能讓媽在那邊沒有飯喫。”

我的眼淚霎那又流了出來,爸爸也紅了眼眶,唐昊直接哭着跑開了。

姑父點點頭說:“你留下來吧?我帶兩個孩子先回去,上學不能耽誤,再說小綿只請了四天假,假期也到了。”

姑姑紅着雙眼看着我和小虎說:“你們先回去,我過幾天就回來了,記得聽話。”

我和小虎乖巧地點點頭,我又對爸爸打了一聲招呼:“爸,我走了。”

爸爸看了看我,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來,只低聲說:“好。”

走在路上,我的心像綴滿了鉛塊,沉甸甸地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在想,我的身世之謎揭開了,接下來我是該繼續留在姑姑身邊,還是應該回到爸爸身邊呢?

從血緣關係上來說,我是應該回到爸爸身邊的。可是現在奶奶去世了,爸爸又組成了新家,一個唐昊已經讓林琳不知如何是好,我再回去,不知道她心裏會怎麼想?何況她現在有了自己的一雙兒女,眼裏心裏都不希望我再回去吧?

從感情上來說,我應該繼續留在姑姑和姑父身邊。畢竟他們撫養了我十二年,爲我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將我視如己出,而我一直也把他們當成親生父母,融進了骨子裏,這一輩子都不想分開。

可是既然我的身份已經挑明瞭,我還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嗎?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何去何從?天大地大,我發現自己像飄在天上的風箏,不知道該落向何處?

就算我和許阿姨母女相認,以她現在的身份,恐怕也是無法將我留下來的吧?就算她百分百同意,那任醫生呢?許尚呢?

想到許尚,我的心頓時鈍痛起來。我是許阿姨的女兒,那我和他,不就是嫡嫡親親的表兄妹嗎?

這樣想着,心就像被人猛地戳進一根刺,頓時疼得我眼淚汪汪。

姑父見我一邊走一邊抹眼淚,安慰我說:“小綿,別再傷心了!你奶奶去天堂享福去了,你要好好學習,爭取年年拿獎狀,然後考上大學,這樣你奶奶在天上也會高興的。”

我悶悶的“嗯”了一聲,心裏的苦悶像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卻苦於無法找到突破口,快要將我撐爆了。

我低着頭默默地走着,眼前不斷幻化着許尚的臉,或輕輕蹙眉、或似笑非笑、或嘴角上揚、或嗔怪慍怒、或着急擔憂……每一張臉,都像一朵插在花圃中的玫瑰,嬌豔欲滴長着翅膀,齊齊盛放在我的心裏,等待着與我一起飛向星辰大海。

可一想到我們的關係,我的心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反覆揉搓着揪在一起。鼻冀酸澀得厲害,我只好擡起頭,想將那一波又一波的眼淚逼回去,可它們就像失控的閥門,怎麼都攔不住。

我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小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袖子說:“姐,別難過了!姥姥去世了,你不是還有我們嗎?”

我抱着小虎哇哇大哭起來,嚇得姑父一個勁地拍着我的後背說:“小綿,別傷心了!以後你還是我們的女兒!只要你願意,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

我哭得更加大聲了,心裏的空洞越來越大,就像有個人,把我的心剜去了一樣……

齊帆齊28天寫作成長營打卡(8)182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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