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帆齊微課第二週主題作業
未上齊帆齊老師的分享課之前，我看小說基本只看故事情節，至於文字的靈氣和美感，基本忽略。
上週五齊帆齊老師在荔枝微課上分享了：如何讓你的文字充滿靈氣和美感？雖然齊老師分享的是關於散文具備的幾個特點，但是對好的小說來說，文字的靈氣和美感也是必不可少的。
靈動的語言，貼切的比喻，既能讓人產生強烈的代入感，更能讓人產生強烈的畫面感。比起乾巴巴的敘述，我們是不是更喜歡看那些語言靈動、用詞優美的小說呢？
這就像一個人本來長得就美，再加上得體的穿衣打扮，是不是更讓自己的顏值爆表，更加引人注目呢？
帶着這樣欣賞的眼光，我認真閱讀了民國才女張愛玲的小說《牛》。
這篇小說並不長，只有短短的二千六百多字，故事也不曲折，講的是一個底層農民祿興，因爲自己家沒牛，去向別人家借牛，最後被借來的牛戳死的故事。
相對於張愛玲那些家喻戶曉的《色戒》、《紅玫瑰與白玫瑰》、《沉香屑 第一爐香》、巜半生緣》等名作，《牛》這篇短篇小說幾乎不爲人知。
若不是這段時間我住在公寓沒有網，不能看《微信讀書》，只好看齊帆齊老師推薦的電子書，我可能也不知道這篇小說。
但是剛看了開頭，我就不得不對張愛玲高超駕馭文字的能力產生欽佩。難怪當年她敢口出狂言：“出名要趁早！”
不得不說，這短短的二千六百多字的短篇小說，她用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比喻，都充滿了靈氣和美感，讓我反覆揣摩和借鑑。
大家風範，開篇就是那種能讓人產生即視感的畫面：
祿興銜着旱菸管，叉着腰站在門口。雨才停，屋 頂上的溼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高高低低的黃 泥潭子，汪着綠水。水心裏疏疏幾根狗尾草，隨着水 渦，輕輕搖着淺栗色的穗子。迎面吹來的風，仍然是 冰涼地從鼻尖擦過，不過似乎比冬天多了一點青草 香。
寥寥幾筆，就把一個叨着菸袋的男人，在雨後初晴的時候，站在門口的形象勾勒出來。連帶着他周圍的景色，張愛玲也描繪得淋漓盡致，彷彿置身其中一樣。
隨後她視角一轉，就轉到祿興從前養牛的地方。她不動聲色的用肢體動作，將祿興失了牛的痛苦、辛酸和哽咽表現出來：
祿興輕輕 地把手放在磨壞的柵欄上，撫摸着粗糙的木頭，鼻樑 上一縷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咽喉，淚水泛滿了眼睛。
隨後從祿興娘子和他的對白中，讀者很快知道了他們家的牛被人牽走了，還有祿興娘子的銀簪子，讓人忍不住好奇這些東西爲什麼會被人拿走了呢？是不是祿興嗜賭，纔將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賭光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眼看立春了，家家都牽牛上田，沒了牛的䘵興怎麼辦？只能去向別人借！
本來祿興可以去向他三嬸借牛的，可是頭一年三嬸來他家借糧他沒借，這下當然不好開囗去三嬸家借了。
這種樸素的有借有還的民風，被他自己給斷送了，無奈只能另打主意去向蔣天貴借。
這個蔣天貴的牛可以借，但不是白借，要租金。祿興沒有租金啊！於是又把主意打到了祿興娘子忍飢挨餓買回的小雞身上。
看到這裏，真替祿興娘子心酸。生活在底層沒有話語權的女人，那種悲哀和無助，直抵人心。
其實祿興也是捨不得的吧？望着關在籠子裏的小雞，他在想，沒有雞羣吱吱咯咯的叫聲，該是多麼寂寞的一晚啊！
黃黃的月亮斜掛在茅屋煙囪口上，溼茅草照成一 片清冷的白色。煙囪里正蓬蓬地冒炊煙，薰得月色迷 迷鎊鎊，雞已經關在籠裏了，低低地，吱吱咯咯叫着。
茅屋裏門半開着，漏出一線桔紅的油燈光，一個 高大的人影站在門口把整個的門全塞滿了，那是祿 興，叉着腰在吸旱菸，他在想，明天，同樣的晚上， 少了雞羣吱吱咯咯的叫聲，該是多麼寂寞的一晚啊!
這兩段情景交融地描述，從側面襯托出主人公無奈又不捨的糾結心理，比直接說他如何如何不捨更令人唏噓。
祿興一大早提了雞去蔣天貴家租牛，心情是舒暢的，所以張愛玲濃墨淡彩地描繪了一下早春的美麗景色：
黎明的天上才漏出美麗的雨過天青色，樹枝才噴綠芽，露珠亮晶晶地，一碰灑人一身。
樹叢中露出一個個圓圓的土饅頭，牽牛花纏繞着墳尖，把它那粉紫色的小喇叭直伸進暴露在黃泥外的 破爛棺材裏去。一個個牽了牛扛了鋤頭的人唱着歌經過它們。
祿興借到牛後，看到牛雄偉健壯，不禁開心地吹起了口哨：
蔣家的牛是一隻雄偉漂亮的黑水牛，溫柔的大眼睛在兩隻壯健的牛角的陰影下斜瞟着陌生的祿興，在祿興的眼裏，它是一個極尊貴的王子，值得犧牲十隻雞的，雖然它頸項上的皮被軛圈磨得稀爛。他儼然感 到自己是王子的護衛統領，一種新的喜悅和驕傲充塞了他的心，使他一路上高聲吹着口哨。
張愛玲善於用最簡潔又靈動的語言，將畫面完美呈現出來，這一段讀起來賞心悅目，讓人不由替祿興高興起來。
誰知道樂極生悲，這頭漂亮健壯的牛不服祿興的驅使，祿興很生氣，覺得連一個畜牲都要和自己過不去，就掄起鞭子抽打那頭牛，誰知道那頭牛發了脾氣：
牛的瞳仁突然放大了，翻着眼望他，鼻孔漲大了， 噓噓地吐着氣，它那麼慢慢地，威嚴地站了起來，使祿興很迅速地嗅着了空氣中的危機。一種劇烈的恐怖的陰影突然落到他的心頭。他一斜身躲過那兩隻向他衝來的巨角，很快地躺下地去和身一滾，骨碌碌直滾 下斜坡的田隴去。一面滾，他一面聽見那漲大的牛鼻孔裏咻咻的喘息聲，覺得那一雙猙獰的大眼睛越逼越 近，越近越大——和車輪一樣大，後來他覺得一陣刀刺似的劇痛，又鹹又腥的血流進口腔裏去——他失去 了知覺，耳邊似乎遠遠地聽見牛的咻咻聲和衆人的喧嚷聲。
張愛玲用活靈活現的文字，將那頭髮飆的牛刺死祿興的畫面清晰地展現出來。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都那麼貼切，讓人忍不住扼腕嘆息。
雖然這篇小說以悲劇收場，但是她語言的靈氣和美感無處不在。
她覺得她一生中遇到的可戀的東西都長了翅膀在涼潤的晚風中漸漸地飛去。
僅此一句，已爲祿興娘子悲苦的一生做了總結，言簡意賅又充滿悲傷。
對於想提高文筆的寫作者來說，這樣的文章可以細細揣摩，我自己就摘抄了不下十條，有部分稍作修改後運用到我自己的文章中，得到了一鳴老師的大加讚賞，也算是學以致用吧？
齊帆齊28天寫作成長營第二週打卡（9）2376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