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鶴飛
郊外，一處圍牆上掛着鐵絲網的建築，戒備森嚴。
當緊閉的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從裏面走出一位滿臉鬍鬚的青年，看來鬍子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青年眯着眼擡頭看了看太陽，那是他久違了的陽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是自由的空氣。
青年回頭看了一眼關閉上的大門，才扭過頭大踏步地走了。
從裏面走出來的青年名叫雲飛，他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一看他的妹子，他放心不下的雲朵。
雲朵其實不是雲飛的親妹子，是雲飛爹上山砍柴的時候，在半山腰的一塊大青石上撿來的。
雲飛娘死的早，和爹兩個人相依爲命，日子過得很苦。突然多了一個人，就多了一張嘴，生活更是狼狽。
不管別人怎麼看，也不管生活有多艱難，雲飛都把這個撿來的女孩當親妹子一樣愛着，護着。有什麼好喫的，先給雲朵留着；誰要是敢欺負雲朵，他就找誰拼命。
雲飛比雲朵大三歲，雲朵上初中的時候，由於家裏供不起兩個學生，雲飛就主動不上學了，做點小本生意或者打點零工供雲朵上學，也補貼家用。
一天，雲朵放學回家，一個人走在路上，迎面走來幾個小混混。
“小妞長得不錯，陪大爺玩玩？”其中一個頭發染得紅紅的，手臂上紋了條龍的青年說着走上前來，對雲朵動手動腳。
雲朵嚇得躲向路邊，雙手抱在胸前不敢說話，嚇得直髮抖。
“吆嗬！小妞還挺有個性，我喜歡！”另一個尖嘴猴腮，身體乾瘦的青年搓了搓手說。
“別過來！再過來我喊人了！”雲朵驚恐地看着幾個人說。
“喊啊，還怕你不喊呢！我倒要看看誰敢多管閒事？”紅頭髮一把拽過雲朵就要動手。
“救命！救命啊！……救命！……救……”雲朵被幾個人抓着手臂，不能動彈，嘴也被捂上了。
眼看紅毛就要得手。突然，紅毛被人從後面提起脖頸向後摔去，“彭”！像一隻破麻袋扔在地上。
幾個人看有人敢打自己老大，那還了得，鬆開雲朵就圍了上來。
雲飛站在幾個人中間，像一頭髮怒的獅子，雙手青筋暴起，兩眼冒火。照着衝上來的瘦猴面門就是一拳，瘦猴的門牙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了出去。捂着嘴，痛的哇哇直叫。
雲飛雖然體壯能打，但是英雄難敵四手，最後還是被幾個混混撂倒了。
雲朵一看雲飛哥要喫虧，急得四處張望，“別打了！別……打……”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個破花盆。
急忙跑過去撿起花盆，就向壓在哥哥身上的紅毛頭上砸去。這一砸沒得輕重，紅毛頭上直冒血，嚇得幾個人撒腿就跑。
雲朵扶起哥哥雲飛，看着哥哥也被打得滿臉是血，用袖子幫他擦着臉上的血，心疼得直掉淚。
“疼嗎？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被他們打成這樣！”雲朵自責地說。
“沒事，沒事！男子漢這點傷算什麼？誰再敢欺負你我還揍他！”雲飛握緊拳頭晃了晃說。
雲飛和雲朵回到家，雲飛身上的傷還沒處理好，警察就找上門了。
警察說紅毛頭上的傷有點嚴重，現在還在醫院，醫生檢查說是腦震盪。要帶傷人者回去調查。
雲飛撥開雲朵說：“人是我打的，有什麼事我去就可以了。”
雲飛被帶走以後，就再也沒回來，聽說紅毛後面有人，非要讓雲飛拿10萬塊錢做爲賠償。雲飛拿不出錢來，只好被關了起來。
雲飛在裏面的日子，外面發生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也沒人告訴他，只是有人捎話說雲朵結婚了，聽說嫁了個大老闆。
雲朵學習成績那麼好，是可以考個好大學的，怎麼就嫁人了呢？這個問題一直在雲飛的腦子裏盤旋，整天心神不寧！
三年了，現在也不知道雲朵過得怎麼樣了？這樣想着，雲飛加快了步伐。
一路走一路打聽，雲飛來到一棟小洋樓門口，聽說這就是包工頭餘有德的家，也是雲朵出嫁後的家。
“咚咚咚……”雲飛敲響了大門。
門開了，從裏面探出一個肥頭大耳的腦袋，嘴裏叼着一支牙籤。
“哪來的要飯的？亂敲什麼？”大腦袋轉動着嘴裏的牙籤，上下打量了一下雲飛，生氣地說。
“我是雲飛，來找我妹子云朵。”雲飛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說道。
“你就是雲飛？剛從裏面出來的吧？雲朵不在，等她回來我告訴她，你先回吧！”說着咣鐺一聲關上了門，“晦氣！”從門縫裏擠出兩個字。
雲飛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離開了。等回到家，才知道自己的爹在一年前得了重病，已經去世了。
後來聽鄰居說，在他被關起來後，他爹找了幾次警察都沒用，就氣病了，後來雲朵輟學在家照顧爹。
這樣過了一年多，他爹的病越來越嚴重，家裏沒了收入，更沒錢醫治，拖到最後就這麼走了，留下雲朵孤苦伶仃！
雲朵爲了給爹打一副好棺材，不至於下葬的時候讓人笑話。只能委屈自己，嫁給了鄰村有錢的包工頭餘有德。
餘有德——那個滿臉橫肉的傢伙撿了個便宜，當然樂開了花，不但給了一副好棺材，還風風光光地把雲朵娶回了家！
雲朵脫了孝衣穿嫁衣，哭得昏天黑地，上橋子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只能說孝心感天動地，命運卻像一坨爛泥！
雲飛只恨自己沒用，沒有照顧好爹，更對不起雲朵。哭倒在爹的靈位前，長跪不起。即使這樣，爹的音容笑貌也永遠定格在了面前的相框裏，冷靜下來的雲飛坐在地上，想着雲朵受的苦，受的委屈，心裏像墜着一坨鐵，壓得他喘不過氣，也堵得難受，眼光變得暗淡，失去了銳氣。
三天後，等一切回覆了平靜，雲飛在一個小飯館喫飯，喫完飯準備找份工作先幹着。
等雲飛喫完飯去結賬的時候，老闆說已經有人把帳結了，還把一條紅圍巾遞給他，說是結賬的人讓轉交給他的。
順着店老闆手指的方向，雲飛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背影，正要坐上一輛小車，穿着打扮很時髦，像極了雲朵。
雲飛沒有叫住她，只是默默看着汽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他打開那條圍巾，那是那年冬天雲飛買給雲朵的，甚至他現在還能想起雲朵戴上紅圍巾的樣子——清秀漂亮！
當雲飛把圍巾徹底打開，纔看到裏面躺着的10萬塊錢，這錢是那麼輕，輕的拿在手裏都沒感覺，這錢又是那麼重，重的壓在雲飛的心裏，讓他喘不過氣！
既然雲朵現在過得很幸福，雲飛選擇放下——遠走他鄉，他想混出個人樣，更想忘掉這一切！
雲飛這一走就沒了音信，本來平淡的日子就這麼過了。
誰知半年以後，雲朵不但沒有像餘家人期望的那樣生個男孩，而且生的女孩還是個腦癱！
這可氣壞了餘有德，名字叫有德，幹起事來和他母親一樣缺德。不但把孩子扔了，還把雲朵也掃地出門。
雲飛不知道的是，餘有德竟然是雲朵的親哥哥，當然餘有德更不知道。
秋花已落，更那堪雨打風摧殘！
雲朵瘋了一樣跑到後山，滿山遍野地找，找她的女兒，因爲那是她的希望！
因爲雲朵不想讓女兒跟自己一樣，一生下來就被拋棄，雖然女兒天生不健全，她也要把她找回來。
山林裏只有風聲，和野獸偶爾發出的叫聲，伴着雲朵的哭聲，在空蕩蕩的山谷迴響，是那麼的悽慘綿長……
從那以後，路上就多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逢人就問：“你見到我女兒了嗎？哈哈哈，你見到了，快說！她在哪兒？”隨後又說，“一定是你把她藏起來了，快還給我！快還給我……”抓着別人的衣服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