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長女三十(81)

文/書蟲

  喫飯時,爸爸一直誇讚我和妹妹兩個人做的好喫,說讓他大喫一驚。我媽也沒想到我兩能做這麼多,這麼好。我媽和我妹又像以前那樣有說有笑,而我和我爸依舊保持沉默。我感覺屋子裏的氛圍又回到以前那樣。我這才明白,我可以一個人冷冷清清,但是我卻不希望我家裏的氣氛這樣。

  爸媽又恢復以前的笑容,我希望時光能定格在這個時刻,永遠停滯不前。這怎麼可能呢,只要地球一直轉,時間就不會停止,就算時間停止也是停在照片裏。我忽然想到我們全家人還沒一起拍過照片,家裏沒有一張全家福,想到此,心裏一陣難過。

  爸爸先喫完飯,說完他就開始烙餅,把剩下的小麪糰烙完就好了。我是最後一個喫完,每次在家裏喫飯時,我都是最慢的一個,在學校時喫飯時我卻是最快的一個。我妹喫完飯就說,誰喫完飯誰刷碗。我猜我妹妹肯定會說這句話。每次喫完飯,我妹爲了不刷碗都會這樣說,尤其是她快喫完的時候。

  就算她不說,我也會主動收拾碗筷。我刷好碗筷時,爸爸也快烙完餅了。不過最後面團剩了兩個,媽媽擀成手擀麪,先是把一個小麪糰擀成小餅,然後再慢慢擀,擀得很大很薄,像是一層薄皮,直到最後不能擀爲止。

  我媽把擀好的超薄面餅慢慢裹起來,最後裹到不能裹爲止,然後再切開,切成一條條,晾乾以後就做成擀麪條了,就可以直接當面條下。

  收拾好以後,我爸就讓我們回屋睡覺。回到屋子以後,我們就沒有說話。

  我和我妹可能白天說的太多,以致於晚上無話可說。可能我們有太多要說的話,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妹見我還不睡,就說姐睡吧。我說你先睡吧,我一會兒再睡。我翻出以前學校發的課外語文讀物,認真看起來,突然想起自己前不久參加的作文徵文比賽,也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不過,不管結果怎樣,就算石沉大海也不能影響我寫作,我發現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特別愛寫文字,尤其是日記。可能我天生是個沉默者,卻在文字世界裏天生是個話嘮,絮絮叨叨,一寫就能寫好多,一寫就能寫好幾頁。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好寫,但是我卻能一口氣寫那麼多。我也不覺得寫這些文字手累,反而覺得寫完內心平靜下來了,踏實安定。

  我把爸爸生病的事情寫進日記,還有回到家以後發生的事情,這樣一寫覺得自己還挺幸福。我媽可能出來上廁所,見到我們屋子亮着燈,就問誰還沒睡。我說是我。我媽說丹寧,趕快睡吧。我說馬上就睡。

  說完,我就關燈睡覺。黑夜裏,我也聽到媽媽進屋關門的聲音。

  窗戶外面漆黑一團,沒有月光照進來,也不能看到天上微弱的星星,什麼都沒有。我在黑夜裏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卻看不到天花板,什麼都看不到。

  再過幾天就到中秋節,爸媽誰都沒提怎麼過中秋節。八月十五到八月十七期間是月亮最圓最明亮的時候,在此之前,月亮卻是從最黑暗逐漸到最明亮的過程,過了八月十七,月亮就開始從明亮走向黑暗,週而復始,月月如此。

  我想起那三張照片,想起我穿軍裝的樣子,想起我和林凱一起照相的樣子。我忽然很想去看林凱,哪怕遠遠看一眼。也許,他早就想見我了,想知道我現在過的怎麼樣。如果我們真的見面我一定會告訴他,我過的很好,比之前好多了,以後也會越來越好。林凱一定會爲我高興,我要帶給他好多好多我爲他親手摘的草莓和西瓜,爲他準備最豐盛的午餐。

  忽然,有滾燙的東西從我眼睛裏冒出來,瞬間滑落,落到我耳鬢處,涼涼的,像是在我臉上滑了一道線,走了一條路。一滴淚的路程只有這麼遠,只有這麼短,再往下走就消失不見。那滴淚在我耳鬢停留幾秒像是和我告別,像是給我說悄悄話,像是久別重逢,沒等我挽留,它有啓程到另外一個地方,瞬間滑落到枕巾上。

  我把手放到枕巾上能感到溼漉漉的一片,我暗自勸解自己要勇敢要堅強,什麼都不要怕。我好像聽到林凱笑着看着我對我說,有我呢,你怕什麼,大膽往前走,大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支持你,永遠都會支持你,雖然我幫不上你的忙,但是我精神支持你。

  我真的會像林凱說的那樣勇往直前嗎,我覺得大多數的時候我像一個縮頭烏龜,遇到困難就往後站往後躲,從未挺身而出。我突然後悔起來,那天我應該去找林凱的妹妹林雪,我應該代表林凱的同學去慰問她,去和林凱見最後一面。可能我害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吧,我想我一定會在睡着的林凱面前失態,一定會哭的驚天動地。

  我希望林凱能在我夢裏出現,希望他能給我託夢,比如他在那個地方沒錢花了託夢告訴我,我會找個地方給他燒紙錢,金元寶,大鈔票,如果他覺得寂寞孤單,我還會給他燒一個女孩子,這樣他在那裏就有了伴,就可以像正常人結婚生子。

  我始終相信有那麼一個地方存在,也相信以後我也會去那裏再次和林凱見面,再次成爲好朋友,我們互相幫忙,互相鼓勵,互相陪伴彼此成長,最後我們會好好相愛,再也不分開。

  第二天早上,我和妹妹是在媽媽喊喫飯聲中醒來的。出來屋子一看,天氣陰天,媽媽說趕緊喫飯,喫完飯去地裏摘棉花,這次棉花開的可好了,又白又大。看來,我和妹妹接下來的兩天都是在摘棉花中度過的。我們的週末幾乎都是在地裏,不過我們對此並不抱怨。可能已經習以爲常,可能覺得不這樣做還覺得少點什麼。

  喫完飯,我們就去了地裏。到了地裏一摘棉花就是一整天,中午也顧不上回家喫飯。如果非要回家喫飯,就會來回浪費至少三個小時。本來這天天氣最適合幹活,不曬也不冷。對於我妹來說,只要太陽不曬在地裏幹什麼都行。

  媽媽帶好中午的乾糧,還有裝了一大塑料桶涼白開,爸爸開着拖拉機去了地裏。爸爸在前面開拖拉機,媽媽坐在爸爸旁邊,我和妹妹坐在後面的排車車兜裏。拖拉機發生“嘣嘣咚咚”的聲音,在空氣中逐漸飄散。排氣筒處時不時冒出一團直直的濃濃的黑煙,被微風一吹就被打的魂飛魄散,消失在天地間。

  妹妹小聲對我說,姐,你沒回來之前,爸爸一直和媽媽吵架,沒事找事,看咱媽不順眼,非要和咱媽離婚,嚷嚷着讓咱媽滾,滾出這個家,還說也讓我滾,說滾的越遠越好,看見我們就心煩。我喫驚地說爲什麼。妹妹沉默片刻,說我覺得咱爸說的是反話,心裏肯定不是這麼想,他只是覺得自己得了難治的病,不想拖累咱們,想讓咱們走,去一個新地方重新開始。這樣,他就覺得自己不是包袱不是累贅,也不會拖累咱們了。

  我也不知道爸爸這麼做的目的是不是真如妹妹分析的那樣,爲了不讓自己成了我們的累贅,情願和我們反目成仇,給我們留下一個壞父親的形象。爸爸當時罵我媽滾的時候,心裏一定難過極了,一定比我們每個人都難過,心裏肯定罵死自己了。

  我妹說你回來以後就好了,咱爸看樣子不趕咱媽走了,也不趕我走了,我覺得沒什麼,只要讓我跟着咱媽,刀山火海我都去,我什麼都不怕,我就怕咱媽不要我。我說不會,媽媽不會丟下你和我撒手不管。我妹說如果咱媽真的離開這個家,就做不到了,天下之大,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除非咱媽回咱姥姥家,但是咱媽已經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就算咱姥姥不忍心看咱媽流落街頭,但是咱們那兩個舅舅是不會善罷甘休,不會就這樣讓咱媽回去,他們肯定要從咱媽身上要錢。

  我知道我兩個舅舅是什麼樣子,他們真的會像妹妹說的那樣做,他們兄妹之間只有利益,沒有任何兄妹情,不講一點親情。

  妹妹說媽媽頭上有白頭髮了,你看見了嗎。我點了點頭,說從回家見到咱媽第一面就看到了。妹妹說咱媽知道咱爸得這個病消息後,一夜白頭,你相信一個人會一夜白頭嗎,如果換成以前打死我也不相信,現在我相信了,因爲我親眼所見,世人真的會一夜白頭。

  我說媽媽不容易,以後我們要好好孝順她,讓她過上好日子。妹妹說姐,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想好了,以後我養咱媽,我一定會讓咱媽過上好日子。我問爸爸呢。妹妹說看他表現,要是他再嚷嚷着讓我和咱媽滾出這個家,我就再也不回來,再也不認他,更不會給他養老送終。你不知道他說的話太難聽了,什麼話難聽說什麼,什麼話傷人心說什麼,說的話一點也不過大腦,每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往人心口上插。我聽了以後並不生氣,心想被他趕走正好,再也不用看他臉色行事,他不高興時就發脾氣,想對誰發脾氣就對誰發脾氣,他高興時想怎麼樣就怎樣,我討厭他這樣,要不是我是他的女兒,他是我爸,我才懶得和他見面,我才懶得和他說話,他說他看見我心煩,我看見他也心煩。

  我知道妹妹說的不是賭氣話,也知道妹妹生爸爸說的話過於傷人,只不過我爸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沒在場,沒聽到,更沒有被我爸指着鼻子罵。這些委屈都被我妹妹一個人受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卻體會不到那時她痛如刀絞,我媽肯定承受的要比我妹妹多的多。

  自己的丈夫竟然那樣罵自己,自己卻不說一句,默默忍受話裏藏的刀子,全部咽回肚子裏,我媽的肚量比一個男人的肚量都要大。我媽可不是一個一般女人,絕對是宰相肚裏能撐船,要是換成其他女人,早就收拾東西走人。

  我對妹妹說,如果爸爸這樣罵我,我也會像你這樣想,反正是你讓我走的,不是我自己走的。我妹說姐我和你想的一樣,我也是對咱媽說的,既然她讓咱們滾,咱們就如他一個人的意。咱媽卻告訴我,這個時候咱爸爸最需要咱們,說的都是氣話,不要他說什麼就聽什麼,也不要記心裏,不讓我記咱爸爸的仇和怨。咱媽說她理解咱爸爸爲什麼會這樣做,一個男人爲了自己妻兒的未來幸福也只能這麼做,可是咱爸不明白,咱媽的心意是要死就死一塊,要活也活一塊,這個時候絕不會離開他半步,如果離開他,他更活不久,他一個人更活下去了,他什麼都沒了,他靠什麼活下去,這個人就到此死了,等着死去。

  我說咱媽真偉大,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我妹說我也覺得咱媽偉大,咱媽是咱爸的救星,咱媽把咱爸就活了,讓咱爸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我覺得咱媽要是生在古代替父從軍,肯定像花木蘭那樣是個巾幗英雄。我從咱媽身上看到巾幗不讓鬚眉,看到咱媽身上一種英雄主義,還有不服輸,不退縮的精神。這點咱媽比咱爸強,做的比咱爸好一萬倍,我倒覺得咱媽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咱爸像是一個風一吹就颳倒的柔弱女人,像林黛玉那樣是個病秧子還思想消極。

  我說估計當時爸爸一時難以接受這個消息,估計是爲了我們的未來考慮,才說的那麼絕情,這樣我們纔會對他死心,對他不抱任何希望。可能咱爸覺得自己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算是爲咱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妹說咱爸就是一個懦夫,一個病就把他嚇成那樣,換成老天越是不讓我好好活,我越要好好活給他看,讓他在天上睜開眼好好看看我是怎麼有滋有味的活,我不僅要有滋有味的活,我還要活的逍遙自在,活的開心快樂。

  我被我妹妹的一番言論鼓勵的熱血沸騰起來,不由伸出大拇指說有骨氣,做人就應該這樣,不能只爲自己而活,還要爲家人活。我妹說所以這點我特別看不上咱爸,一點男人氣魄都沒有,還不如咱媽,還不如一個女人。

  那時,我並不知道有一句話說爲母則剛。現在回想起那段時間,媽媽比爸爸堅強,不認輸,也不退縮,就是因爲我和妹妹,就是想給我兩一個完整美滿的家庭,媽媽一直爲此不停做努力,做各種各樣的努力,堅持不懈的付出,從不放棄。

  在遇到逆境時,爸爸做的卻不及媽媽的十分之一,媽媽的堅強讓人大喫一驚,讓人難以置信,甚至讓人相信奇蹟,相信這個世上是有奇蹟會出現的。

  我說爸爸現在好像那樣了。妹妹說爸爸被媽媽感動了,被媽媽的不離不棄,堅強不屈的精神感動了。爸爸說以後他會拿命償還媽媽的恩情,拿命補償他做爲一個父親沒有盡到的責任。

  我說一家人還說這些幹什麼,說這些都生分疏遠了,就像以前一樣該怎麼就怎麼,就行了,沒那麼多幺蛾子。我妹說咱爸在咱媽面前發誓了,發的毒誓,你相信嗎,咱爸說以後會對咱媽母女仨好。爸爸發誓這點我的確很意外,問真的。我妹妹點了點頭說,咱媽親口告訴我的,說咱爸知道錯了,咱媽說不求別的,知錯能改就行。

  妹妹說,我覺得咱爸經歷這次事情以後好像真的變了,變的成熟了,之前總覺得他像一個三歲小孩兒,現在終於成熟起來像個大人,有個父親的樣子了。

  我說這都是被現實逼的,被社會和逆境調教出來的,沒人想變成熟,走投無路,只能改變自己,摒棄掉之前的那些不好的思維和想法。

  妹妹說姐,我是不是給你說的過多了,你不會藏在心裏吧。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是我不告訴你,我心裏難受,我需要一個人幫我分擔,我需要向一個人傾訴,說出來感覺就好了,我不能說給我的同學,更不能說給我的朋友,我只能說給你。我怕說給他們,他們不僅不理解不同情,反而在背地裏嘲笑我。我不喜歡別人在背地裏見到我就議論我,我希望我給人的都是陽光一面,積極一面。

  我知道好朋友的重要性,只有我和妹妹感同身受,只有我們兩個真正懂的其中滋味,我和妹妹就是雙胞胎。

  到了地裏以後,我們四個人每人一列,負責摘左右兩側的棉花,這一趟過去,就能摘八列。這塊地窄,但是長,長的讓人懷疑人生,直接從路的一側到另一條路一側,橫穿南北。這樣看並不明顯,尤其是在秋收以後,露出空曠的土地,從地頭走到盡頭,一點不誇張能走十五分鐘。這塊地的好處就是每次摘棉花都能一趟摘完,但是摘到盡頭就需要至少兩天時間,像是一條漫漫長路。

  妹妹最不喜歡的一塊地就是這塊地,說要是把長的那部分換成寬的一部分就好了。由於過長,一直看不到盡頭,也很難走到盡頭,就容易氣餒泄氣,摘到一半就不想摘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好像無邊無際的大海,在海里不停地漂,始終無法着陸。

  妹妹說每當在這塊地幹活時,她都有一種絕望的感覺,而且不止一次,她說她雖然不像小說《魯濱遜漂流記》的男主人公那樣一直漂流,但是她知道那種絕望的體會和滋味,她現在就在經歷。我笑着說小說不僅寫到男主人公的絕望,還有他燃起的鬥志和在逆境裏看到的希望,努力拼命自己救自己,而不是放棄,等待死亡的到來,最後竟然自救成功,成了一個偉大的奇蹟。

  你看,一個人創造奇蹟時都是在逆境裏催發出來的強大的意志力,可以超越生死,可以打敗大自然,而這不僅需要智慧,更多需要的是勇氣,還有淵源不斷的毅力,堅持不懈的精神,纔可以打敗不可能,戰勝一切看起來無法戰勝的困難。

  我妹不情願聽我又說那些大道理說,我的親姐,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說這些大道理,我就是想發下牢騷,抱怨一下,你看我發牢騷抱怨的時候影響到幹農活了嗎,沒有吧,我沒有一說話就停下手中的活兒吧。我被我妹說的不由笑了,說想都不要想,你想的這些都是負面情緒,都是消極力量,讓你幹着幹着就鬆懈了,就沒了力氣,就沒了熱情,就沒了興趣。

  我妹無奈地說,姐,你別說了,你嘮叨的時候比《大話西遊》裏的那個唐僧不相上下,嘮叨起來就沒完沒了。我說我也就給你說說,別人讓我說我也懶得說。因爲我知道講這些大道理是沒用的,如果別人不認同或者聽不進去,等同於放屁,甚至連個聲響都沒聽到。

  我妹哈哈笑起來說,你說的這句話我愛聽,的確如此,你說大道理的時候,我就和裏面的孫悟空一樣覺得一隻蒼蠅在我頭頂嗡嗡地飛來飛去,擾的我心煩意亂,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它,拍死它還不解恨,我要捏死它,讓它粉身碎骨。

  我無力地說對牛彈琴,下次再讓我給你說我也不給你說。我妹心情好像好了起來,一邊摘棉花一邊唱起歌。

  爸媽比我和我妹摘的快,所以我和妹妹在後面。我比我妹妹摘的快,過不了多久,妹妹就成了最後一名。就算這樣,我妹也不着急,該怎麼摘還怎麼摘。她說她想摘快摘的最多,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辦法,她只能這樣摘,她已經很努力的摘棉花了。

  不過,對於妹妹幹活慢,大家早就見怪不怪。有的人天生就適合幹活,天生就乾的比別人快,尤其是摘棉花這種事,比的就是手快手慢,手快自然就摘的快摘的多,手慢自然摘的少摘的慢。

  天下唯快不破,看來幹什麼都是一個道理。

  這兩天,我和妹妹就是家裏的勞動力,雖然看上去不起眼,但也能分擔爸媽不少農活。現在正是秋收時節,什麼都可以延後,唯獨棉花不能往後拖,因爲一拖,棉花成色就不好了。農活也像工作一樣分輕重緩急,第一重要且着急收穫的是棉花,第二重要且緩後的是花生,第三着急但不重要的是玉米,第四不着急不重要的是紅薯。

  這四樣是我們家種的所有農作物,秋收一忙完,種麥的種麥子,空下來來年當春地的就空下來當春地。其實,我覺得花生和棉花都刻不容緩。花生如果刨的晚了就會落進土裏,也就刨不出來了,就會減少產量。可能我爸媽覺得棉花價格最貴吧,先讓摘棉花。

  爸爸說摘完這波棉花就能賣一次錢,現摘現賣,棉花特別受歡迎,甚至我爸覺得棉花種的少了,應該多種幾塊棉花。我媽說種那麼多棉花,可沒那麼多人打理,更沒那麼多人摘棉花。我爸想想也覺得我媽說的有道理,只好放棄了這個過於理想的想法。

  我和妹妹摘了兩天棉花,就連去上學的當天下午還在地裏摘棉花。沒辦法,關鍵時刻,能多一個人幫忙就多一個人,能多摘一點就多摘一點。緊鄰我家棉花地的鄰居笑着說我爸媽是黃世仁再世,這麼剝削壓榨我們,我們也不反抗,鼓動我們說摘一斤十塊錢,少一分錢也不幹。說完,大家都笑了。我妹說那好啊,我給你家摘棉花,一斤十塊錢,你看行不行,要是覺得少,我們也不多要了,既然是鄰居,就給你打個折,給你一個鄰居價。

  說完,大家都笑起來。鄰居笑着說我就喜歡和二妹妹說話,每次和二妹妹說話都能逗的我哈哈大笑。要是輪輩份,我們叫他哥,他叫我爸叔,他兒子叫我爸爺爺。不僅他笑,我們也跟着笑。我媽說要是他們摘棉花還要錢,那我真要和她兩算算了,喫的,穿的,住的就不算了,上學用的哪一樣不是用的我們的血汗錢,再不知足,那就該幹啥幹啥去。

  鄰居又大笑起來。我妹說媽,你沒聽出來,哥家的農活幹不完了,想花錢僱我們去他家幹活,只要他給錢,我就給他打個九折,摘一斤棉花九塊錢。

  他家這塊地種的剛好也是棉花,他笑着說你們看,二妹妹多會算賬,我怎麼就沒有二妹妹這樣的孩子,叫我看二妹妹就是電視裏走出來的王熙鳳,誰都別想打她的主意,誰都別想算過她,要說王熙鳳第一精明能幹,二妹妹就是第二精明能幹。

  說完,大家又笑了起來。我爸和我笑着不說話。我妹說,哥,我說的是真的,只要你給我九塊錢,我就不在我家摘棉花了,我爸媽肯定也同意我去你家地裏摘棉花。鄰居又笑起來說這麼精明能幹,以後誰敢娶你,十個心眼兒也比不過你一個心眼兒。我妹問我爸媽說,我去給我哥家地裏摘棉花去了,你們不用給我生活費了。

  鄰居哥笑着說二妹妹你真厲害,你贏了,你學的誰啊,你說你學的誰,你爹一個腳還踹不出一個屁,你媽平常也不說話,你怎麼這麼能說會道。我妹說那是我爸我媽不和別人一般見識,大人有大量,但是有的人不一定領情。

  我妹這樣一說,鄰居哥立馬嘖嘖稱奇說,二妹妹就是不一樣,這下我真的漲見識了,這麼小就伶牙俐齒,以後那還了得。我妹也不客氣說那是,也不看是誰家閨女。說完,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不知多久,我爸說丹寧你和你妹妹回家吧,準備下上學需要帶的東西,回家收拾一下,趕緊上學去,別摸着黑上學。我感覺還很早,就說再摘會。我爸說你趕緊去上學吧,要不讓你媽送你去上學。我急忙說不用,我自己騎着自行車就行了,你們在家忙吧。

  我爸喊我媽一聲,我媽走到我身旁從衣服裏掏出兩張破舊發黃的五十元錢,說這是你和你妹妹的生活費,一人五十,沒偏沒向。我說不用給我們這麼多,給我三十就夠了,在學校裏用不了那麼多。我媽說你們拿着吧,萬一在學校頭疼腦熱什麼的,也不做難。你在外面可不比在家門前上學,你妹妹離家近,平常也可以回家,你就不一樣,真要是用到錢的時候找誰去,一分錢能難倒英雄漢。我媽說着就給我一張五十,又喊我妹妹過來給我妹妹五十。我妹很驚訝說這麼多,我媽說本來我說給你三十,給你多了也知道你亂花錢,手裏存不住錢,你爸非說也得給你五十,你姐也是五十,正好你兩一人五十,誰也不偏向誰。

  我妹笑着接過去辯駁說,我也不亂花錢,只是我也不知道幹什麼了,這錢太不經花了,還沒幹什麼都沒了。我媽沒好氣地說反正半個月你就這麼多,不夠也沒了,要是嫌少就別要。我妹急忙說夠了,夠了,我姐夠我也夠了。

  我媽又交代幾句注意事項,讓我們上學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學校聽老師的話和同學搞好關係之類的話。我妹有些不耐煩說,知道了,媽,我和我姐你還不放心啊。我妹說着就像農奴翻身大解放恨不得跳起來飛起來,她心裏的話就是終於不用幹活了,終於解脫了。

  我和妹妹走着路回家,路上妹妹笑着說沒想到這次媽媽出手這麼大方,讓她大喫一驚。妹妹翻來覆去看她那張破舊泛黃的五十塊錢,由於過於破舊看起來比較厚。妹妹拿着五十塊錢舉在頭頂上對着陽光看,說五十的真票是這個樣子啊。說着,她又像拿着一張嶄新的五十元鈔票那樣用雙手不停搖晃。妹妹笑着說原來五十塊錢響起來是這個聲音,像唱歌一樣清脆好聽。

  這張五十元錢雖然很破舊但是很平展,除了顏色濃些,感覺像是很破舊,平展的卻像新的一樣。我說人家都說錢是世界上最髒的東西,你趕緊放在布兜裏吧,還不知道這錢在上一個人手裏放在哪裏。我妹笑着說那也不用擔心,只要是真的,就能花出去。

  這是妹妹第一次拿到這麼大面值的錢,我是第二次拿到這麼大額的錢。妹妹還沉浸在五十元的喜悅裏,我說咱家有錢了嗎,這次爸媽給這麼多錢。我妹說這次棉花應該能賣不少錢。我說我希望咱家的棉花永遠也摘不完,最好一摘就摘到來年摘棉花的秋天,這樣就有摘不完的棉花,也有花不完的錢。我妹笑着說姐,你又做夢了吧,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我妹比我清醒多了,我苦笑一下說你不覺得爸爸感覺不一樣了,知道關心咱們了。我妹說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兒。我妹並沒有表現出對爸爸未來的擔憂,也沒表現對未來這個家的擔憂。她眼裏只有錢,我不由說你真是掉進錢心眼裏,拔不出來了。

  我妹說錢是個好東西,沒錢什麼都買不來,只能看一眼,連摸都不能摸。妹妹說的對,但是我不希望妹妹爲了錢而變的眼裏只有錢,看不見其他。我不由擔憂起來,爲妹妹“愛錢”擔憂,生怕她愛錢愛到貪錢。

  到了家裏,我和妹妹就開始收拾,洗頭換衣服,整理書包。我和妹妹各自帶了一大瓶胡蘿蔔鹹菜,我媽親手醃的,切成絲,放上醬油,再放一點點醋和香油,裏面放些白蔥絲,清香撲鼻,聞起來很香。

  我還覺得不夠,又從家裏帶了幾個幹饅頭。妹妹見狀說,姐,你別從家帶饅頭了,我分給你二十塊錢,你等着我給你還錢去。當時,我差點哭了,眼淚在眼圈裏打轉,還沒等我說不用了,我妹就跑出去了。我朝着牆壁大喊回來,別去了。我妹大喊道姐,你別管了,一會兒我就回來了。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沒想到妹妹會這麼想,更沒想到妹妹會這麼做。我感覺自己把妹妹愛錢當成缺點了,其實妹妹愛錢但並不自私自利,她只是想要錢,想要手裏多些錢,但是她捨得,捨得給我花,捨得給我爸媽花,捨得給這個家裏的每個人花。

  妹妹滿頭大汗的跑回來,手裏還提着一大紅塑料袋東西,說姐,你帶這個去學校,別帶饅頭了,說着把塑料袋遞給我。我說這是什麼,我妹笑着說方便麪,我給你買的,你不想喫饅頭時候就可以喫這個,換個口味,還有這二十塊錢也給你。我說我不要,這錢是你的,我什麼都不能要。我妹把我書包奪過去說,你是我姐,你怎麼還和我分這麼清,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們兩的就是這個家的。我要把書包從我妹妹手裏奪過來,但是我妹卻躲一旁去了,說你怎麼還和我見外,我離家近,想什麼時候回家就什麼時候回家,你在城裏不一樣,你喫這個會被人笑話,被人看不起。我說我又沒偷沒搶,他們想笑話就笑話去吧。

  我妹說那也不行,現在我有錢了,我就不能讓別人笑話你,我笑話你可以,但是絕不能讓外人笑話你,他們沒有資格。我妹說着就把二十塊錢和方便麪裝到我書包裏。我當時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哽咽住說不出話。我流着淚說,我真的花不完這麼多錢,我不從家裏帶饅頭了,你把錢拿回去吧,你自己想買點什麼就買什麼。我妹說三十塊錢我也花不完,正好分你二十,我拿着也存不住,也是亂花,看見什麼都想買,手裏攥不住錢,但是我知道你從不亂花錢,每一分錢都用到正道上,我願意給你,願意讓你花,你不用覺得什麼,妹妹給姐姐錢花天經地義,姐姐給妹妹錢花也是天經地義。

  我被感動的一塌糊塗,說不出一句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我妹裝好書包給我說,這麼一件小事兒也感動了,至於嗎,這有什麼,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可以把我寫到你的作文裏,這樣你老師表揚你的時候也表揚了我。我妹說的特別輕鬆,我卻覺得很沉重,每個字都如千金。

  我從書包裏掏出妹妹買的方便麪,妹妹一包也沒拿出來給自己留。我問妹妹買了幾包,妹妹說不多,就幾包。我說到底幾包,我妹說十包。我那個雙肩包被塞的鼓鼓囊囊,完全變了形,看上去就像突出來一個大肚子。我從書包裏掏出五包方便麪說,你五包,我五包,不能什麼好事都讓我一個人佔,你是妹妹我是姐姐,我更應該讓着你。妹妹說姐,你這是幹什麼,我說給你買的就是給你買的。我說你要是不要,我就一包也不要,還有這二十塊錢我也不要。

  我妹只好說行,這五包方便麪我放進我書包裏還不行嗎。妹妹說着把五袋方便麪裝進她書包裏,我倆收拾好,就準備出門。我妹和我一起出門,我推着那輛二八式自行車,車把和車座之間有一道長長的高高的橫樑,能在橫樑上坐下一個人。我說我送你到大門口,然後我再上學。

  我妹問我真的嗎,我說真的。我妹很高興說,好久沒這樣坐我騎的自行車上學了。我騎好自行車,把握好平衡後說坐上來吧。妹妹跳了一下跳到後座上,面向一側。我說學校裏現在管的還嚴嗎,妹妹說還好吧,嚴不嚴和她也沒關係。妹妹說姐,要不你別送我了,我自己有腳,走着一揮而就到學校了。我說反正順路,就是拐個彎的事兒,沒那麼多事。

  我妹沒說話,一陣安靜。我說你怎麼不說話了,平常不是話很多嗎。我妹說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我說什麼,我妹說你還沒忘他。我心裏一沉,裝作不知情說誰。我妹說還能是誰,就是他。我咧開嘴笑了笑,好像妹妹就站在我面前,爲了讓她知道我沒有說謊,我故意笑給她看,心裏卻難過,說哪個他,我怎麼不知道你說的誰。

  我妹說我能提他的名字嗎,我沒有回答。我妹也不再說話。是啊,眼前這條路曾是我和他一起走過的,冒着風雨,冒着青春的風雨一起走過的。我妹突然開口說姐,我現在這個男同桌知道他,和他家是鄰居,我同桌告訴我那人出事以後家裏人都搬走了,我就忍不住問我同桌他家現在的情況。我沒有說話,我妹好像要徵詢我的意見讓不讓她說下去。我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麼。

  沉默片刻,我妹說他家搬到地裏住了,搬到他們村尾住去了,他妹妹考上重點一中了,他媽媽精神受到刺激,很少出門,他爸爸好像還好點。我實在不知道問什麼說什麼,就算說一些安慰的話,也沒意義。

  我妹嘆了一口氣唉,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口氣來和我妹妹談論這件事,也不知道用什麼感受評價。我妹說,姐,我真替他可惜,他怎麼就那麼倒黴,怎麼偏偏別人沒事,他卻出事了。

  本來我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妹妹最後這句話卻擊中我的要害,眼前模糊一片,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我終於說了一句話,聲音顫抖着帶着濃厚的哭腔說,誰說不是呢。

  我妹說,姐,我覺得人得對自己好點,說不定哪天有個意外,一想活着的時候沒過一天好日子,就覺得心有不甘,憑什麼別人喫香的喝辣的,自己卻看別人喫香的喝辣的,你以後一定要對自己好,不要對自己吝嗇,你要是對自己吝嗇,誰還會對你好,別人肯定會想,你都對你自己不好,也別想讓我對你好。

  我不知道妹妹爲什麼這樣說,明明在說他的事,明明在說那麼傷感悲痛的事,我妹卻來了這麼一句話。我妹說姐,我就害怕你在學校裏受人欺負,別人看到你喫也喫不好,穿也穿不好,肯定會看不起你,連玩都不願意和你一起玩,更沒人願意和你做朋友,現在的人都特別勢力,別說大人的世界,學生的世界也是這樣,沒錢的只能和沒錢的玩,有錢的只和有錢人玩,學習好的只和學習好的玩,學習差的只能和學習差的玩。我不想讓別人看低你,更不想讓你在學校裏被孤立,沒有朋友,沒有夥伴,本來你離家就遠,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那多可憐。

  我說哪有你說的那麼可憐,有很多人還是願意和我玩,和我做朋友,根本不像你說的那樣,是你帶着有色眼鏡看他們,只要用心交朋友肯定能交到知心朋友。我妹說我不信,世上會有那麼好的人。

  我不知道妹妹爲什麼會這麼想,但是我一下卻想不出一個完美答案和解釋。如果妹妹不說,我一直未曾注意過這方面,我一直想世上還是好人多,我也是這樣說給我妹妹的。雖然我並不能扭轉妹妹對這個世界的好壞認知,但我覺得妹妹並不是一個壞人。她心地善良,而且眼光高遠,理解能力也比我強很多。

  我感覺我妹和林凱應該是同一類的人,他們兩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觀完全和我相反,在我看來,是一種特別奇怪的想法。我一直認爲人人都應該像我這樣中規中矩,上大學找工作,結婚生子,好像人人都是這樣的想法,都是這樣的活法。可我妹和林凱卻像一道異樣的光,他們卻在我眼裏很耀眼,很明亮,雖然她們學習不好,也不是優秀生,但是他們活的自我,活的特立獨行,活的與衆不同。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明確的人生目標,他們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遠大的志向,但是他們卻活的真實,活的實在,活的另類。

  也許,我對他們來說,我就是一個另類,我應該像他們那樣活出自己,活出精彩,活出個性。那時,社會還沒流行崇尚“個性華”一說,大部分的少年少女都是像我這樣,想通過大學改變自己人生,改變未來之路。

  事實上,人就應該活出自我,活出與衆不同,活出自己的火花。每個人都是一個特別的人,而不是一樣的人,那樣時代就生產出一代又一代的機器人。而社會和時代需要的不是機器人,而是追求進步,追尋自己腳步和個性的人。

  我們需要這樣的人,我們也需要並付出努力成爲這樣的人。

  我給我妹說你說的那個他是林凱吧,我妹沒想到我會提這個人的名字,支支吾吾地說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無意中知道就無意中說出來了。我說沒什麼,也不是經常提他,就算有些人已經不在了,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就和這個世界上活着的人失去聯絡。我們還會記得他們,記得他們的好,記得他們的笑,不是嗎,儘管我們無法提起,卻會在心裏給他們留一個位置一個角落,他們沒有被人遺忘,也沒有被人記起,但他們卻是活着,活在人的心裏,不生不滅。

  我妹說姐,我也不會忘記他,他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和別人很不一樣的男孩子,我覺得他像我的大哥哥,他給我的感覺還和你給我的感覺不一樣,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媽媽,他給我的感覺像是哥哥,我和他在一起時,我覺得在這個世上我有一個哥哥,雖然他不是我親哥哥,但是他給我的感覺卻一點也不陌生,也不覺得有距離感。

  我妹說可能我們和他真的有緣份,可能我們都是同一類人,可能我們都不幸福,所以我們纔會成爲一個小團體,緊緊連在一起,可能以後我們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人了,再也不會有這樣緊密簡單的關係了。

  我覺得妹妹也有看不到的憂傷,我這才意識到這一點。可能一個人隱藏或者僞裝的太好,就讓人看不出悲傷快樂,換句話說,她要是想讓人看到快樂就只讓人看到快樂一面,她想讓人看到難過就讓人看到難過,但是後者從不會出現,她絕不會讓任何看到她的軟肋和柔弱。

  我意識到妹妹比我堅強,比我想象中堅強多了。她只會笑,每當人看見她的時候,她都是面帶微笑,讓人覺得她很快樂,很愛笑。

  我想,這個世上的每個人,包括每個孩子,每個少年時代,多多少少都是不完美的,都是不圓滿的,而這些不完美,不圓滿,多年以後想起來時,竟讓人無限感動,感動中開始萌發出美感,開始爆發出不一樣的美麗,也許時間真的是一種解藥吧,能把過去的傷感全部過濾,像濾鏡那樣,最後只留下更美麗,更動人。

  青春,曇花一現,謎一樣的日子,撲朔迷離,幾分悲傷幾分別離幾分純真幾分感動。青春年少時的笑容,不管是哭出淚還是笑出淚,總能讓人想起時,感慨萬千。

  青春,好是好,就是什麼都不懂,卻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懂,什麼都不怕,什麼美好都在自己手裏和腳下,好像一切觸手可及,手可摘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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