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風戀歌(72)

小婉發現女兒楚大風在那兒偷偷地哭嘁,便上前溫婉地對她說:"風兒,妳有啥解不了的心結,儘管對爲娘講…或許,我這老身兒還能給妳忙上點兒忙哩!"

楚大風正愁眉不展之時,忽聽母親有這麼順心順意的問話,就剎那兒轉憂爲喜,忙抹了眼淚,羞羞地說:"媽,妳別說,人家還真有一件小事兒要拜託您,麻煩妳去辦一下呢!"

"看妳這孩子…幾時學會了給娘還講這麼客氣的話,聽着怪怪的…恁地外氣,咋就不把娘當親孃啦哩?"小婉半是埋怨半是打趣地說。

"人家.…人家還不是不好意思說麼!"楚大風扭捏着回道。

"咿,有啥不好意思說的?自古母女連心,當孃的啥時候都是女兒的貼心人…風兒,妳有啥話兒儘管說…連這一點兒都信不過媽的話,那往後…娘咋還敢讓妳當俺的溫身暖心的小棉祆哩!"小婉心平氣和地開導着女兒,語氣裏沒半點慍怒。

楚大風破啼爲笑,撒嬌似的抱着小婉的脖子盪鞦韆,以難以抑止的激悅心情說:"媽…人家想讓妳去下屋那裏問問秦老師家的那個秦小新啥時候能夠回村回家來…我有些事兒要問向他。"

"喲!就這多大點個事兒呀…不是好辦得很麼!竟難爲得俺妮兒茶飯不思晝夜不眠…還偷偷哭鼻子?″小婉又一次揶揄着女兒,也是爲了逗閨女開心。可一想到自己早年的身世曾與秦家有一段扯撈不清的淵源,不免心裏也暗暗咯噔了一下。

楚大風察言觀色,嘟噥着嘴說:"媽…妳說誰茶飯不思呀?妳沒見人家一頓飯連喫好幾大碗哩!…我看妳面有難色,是不是想打退堂鼓吔?"

"嗨,看妳把娘看成誰啦?不要說這麼一點小小不然的芝麻小事兒…爲俺風兒,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小婉輕輕地拍打了一下楚大風嬌嫩的小臉,神色莊重地說。

"媽,那妳怎麼…怎麼張口去說呀?"楚大風有些擔心。

"嗬嗬!爲媽換雙軟底兒布鞋…一會兒就去,趁天黑,沒人知…我去了他們家,就說是我有事要問的…不把妳小妮子供出來…這樣可行了吧…俺的乖風兒!"

楚大風鬆開臂膀,退後兩步,抿着小嘴不作聲,只用兩隻突眨突眨閃光的大眼睛望着媽。小婉彎腰去換鞋,自言自語說:"看這閨女,連娘辦事兒也不放心嘍!…要知道爲娘踢過的門檻兒比妳走過的路都多呀!"

小婉換了鞋,推開門一看,夜色己漆黑一片,正要擡腳往外走。楚大風追上來,說:"娘,把手電筒帶上,路上坑坑窪窪坷垃絆腳的…照着好走路!"

小婉接了,打開按鈕,一束強光在黑色的天幕下晃了幾晃,最後鎖定腳下的地面,跨步出門,欣慰地說:"風兒會用心辦事嘍!哈哈,娘這兒就去秦家…閨女妳就安心呆在家裏專一等着聽娘捎回來的好消息吧!"

小婉若無其事,藉着手電的光亮,不疾不徐地來到下屋秦家小院柵欄門前,柵欄門是用細麻繩兒綰着的,小婉擡頭望望秦家的屋門窗,並不見一絲燈光,猜知這家人一定是夜來無事兒己早早地休息了,也不願多聲張,就自己動手把綁柵欄的小繩子解了,擡開一個縫兒,扭身趄了進去,又反手把柵欄哐咚一下轉靠土院牆合上了,再輕手輕腳地向秦家屋門走去。

小婉趨到門前,支耳朵聽聽,並沒聽到屋內有任何動靜,就伸手拍門。拍了三四下,沒人應,不甘心,又捏住門擔兒門鼻兒哐哐摔打了幾下,只聽屋裏有夢囈似的聲音問道:"誰呀?…有事麼?"

小婉回道:"秦老師回來了嗎?"

"別提那冇良心羔子啦!那姓秦的野獾一樣一去就象攢天棒似的沒個照面…也不知究竟死哪兒去了…妳…妳是哪一家的?"屋裏人埋怨男人幾句後,又接着問道。

"我…我是小婉啊!打擾妳一下…我有些話要當面對妳說…請開一下門…給妳添麻煩啦!"小婉客客氣氣地低聲說。

"那…稍等一下…就來!"裏邊人應着,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啊!是…是妳呀?真是喜客真是喜客哩!…快進屋,二半夜了,外頭冷…別凍着嘍!"萬氏披衣攬懷,開了門,伸脖子驚訝道。驚魂不定,一看是小婉,腦子裏頓時閃現了許多往事,都彷彿白天剛發生過的,仍粒粒在目。按往日宿緣,倆人曾經都是秦姓一大家子裏的女眷,只不過這小婉身份要高一些,按輩份而且她小婉還是長輩,而自己差不多就等同是個下人,出人又卑賤,當年來秦家僅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童養媳,論年齡,兩者也相差冇幾歲…按過去的禮數,本應叫來人小婉爲姨太或嬸孃的…可世道說變就變了,諾大一家子人如開敗的花兒,果子沒結下幾個,被一陣暴風驟雨猛吹打,眨眼就四崩八散了。而後小婉另有了新家,搖身一變,竟成了楚書記屋裏的主內人…人家七姨太小婉真是好命,是鳳凰到啥時候都棲高枝兒。如今,萬氏面對眼前的新貴夫人,也不敢再用舊時禮儀與稱呼跟小婉套近乎,只好打着哈哈來了個混子語兒應承着說話,並驚慌失措又不失熱情地伸着一直光裸裸的臂膀拉小婉往屋裏進。

小婉隨萬氏一拉,就擡腿進了屋,一股子酸不啦唧亂氣道的爛髒味兒撲面而來,小婉輕咳了兩下,手下不由得關滅了手電筒,屋裏頓時更顯黑窟隆洞的,對臉兒看不見人。

萬氏摸摸索索,劃了一根火柴,點着土條几上放置的一盞小玻璃瓶改作的煤油燈,燈光如豆,噼裏啪啦炸了幾下,燈頭大了,屋裏也亮了,更顯牆壁的污濁與黜黑。小婉擡眼看了,心裏象螞蟻蜇了一下,不是滋味,心想人世間的事兒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秦家何等的威武與風光,如今怎就敗落到這步境況,盡顯破門破戶的窮酸與小窮子氣。不禁暗歎了一下,待著立在那兒,竟忘了不知說什麼話兒才合適。

"您…您坐吧!"萬氏搬了一條舊長板凳,讓小婉坐。

小婉也不敢嫌棄這破長凳乾淨不乾淨,也顧不得長凳上的矛刺兒扎不扎屁股…以萬氏待自己虔誠而客氣的態度,不用問,她秦家目前窄逼的破屋子裏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光鮮的大靠背椅子來的,不然她萬氏也不會直讓我坐這麼一條破爛不堪的舊板凳的。於是,小婉也和藹地拉着萬氏的衣衫說:"咱都年一年二的,冇恁些講究…咱倆一塊坐吧…也好在一起趁大長夜裏拉啦呱兒!"

          <未完…待續>

21年1月15的午後於蘇州玉出昆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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